更衣室里，何塞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谁也没有说话的心思，默默的听着看台上球迷的声音。
惊喜……惋惜……懊恼……
表达着各种不同情绪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妈的！”
赵亮骂了一声，拉开衣柜门，找到自己的手机，连上网络，进入了比赛直播间。
解说员并不大的声音，在更衣室里回荡。
周哲木着脸，拉动身下的椅子靠近赵亮，一同盯着手机屏幕。
何塞没动，闭着眼睛，却挡不住解说员的声音钻进耳朵。
“……日本队连续传球，找到射门机会，球进了，唉……”
“……日本队边路传中，中路漏人了，这球怎么能漏人呢，唉……日本队把比分扳平了。”
“……咱们的后卫体力出现问题了，脚下慢了一步，糟了，点球……真可惜，我们的守门员判断对了方向，就差一点点，我们比分落后……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手机每发出一声叹息，何塞的拳头攥得便更紧一分。
“……这一届国奥队的征战结束了，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希望也还在，让我们期待下一次吧，再见。”
转播渐渐没了声音，赵亮用力的将手机摔进衣柜里。
门外响起脚步声，球员们陆续走进更衣室。
他们的眼神从何塞、赵亮、周哲的身上划过，有遗憾，有失望，有无奈，更多的是责难。
你们怎么就那么冲动，你们怎么就不能忍耐住，你们怎么就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何塞勇敢的和他们每一个人对视，没有看到一个人的眼中有宽慰，有谅解，有鼓励，他的心沉了下去。
教练员们走进了更衣室，莫顿走过何塞，拍拍他的肩膀，只有这个英国人在这个时候敢于承认何塞的价值，同时也是在给自己鼓励，成也何塞，败也何塞，没有打进奥运会，他的合同在这一刻已经结束。
最后进来的是领队郭铭建，转身关好门，的同时，露出了后面跟着进来的足协陈主席。
陈主席的目光从球员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何塞身上。
深吸两口气，陈主席缓缓开口：“我们某些队员，无组织无纪律，不把国家的荣耀放在第一位，自私自利，为了你泄愤，导致国奥队冲击奥运会的大好形势急转直下，被淘汰出局，你有没有认识到你的错误？为什么要动手打架？”
何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骂我的妈妈。”
“那又怎么样，为了你的妈妈，影响了国家冲击奥运会的大计，国家荣誉难道要排在你妈后面吗？”
陈主席暴跳如雷。
本来内疚的何塞，想等着全队回到更衣室，向大家说明这个情况，可是陈主席的话让何塞的脸上越来越冷。
“国家培养了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国家吗？”
“我在西班牙出生，在西班牙长大，没吃过国家一粒米。”何塞冷冷说道。
“还有，如果没有我，你们连小组赛都不能出线。”
何塞转身拿过自己的背包，将零碎东西一股脑的塞了进去，朝着更衣室门口走去。
养尊处优了几十年的陈主席，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呛过，顿时涨红了脸，“你干什么去，批评你两句你还敢发脾气，我告诉你，你敢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想再进国家队……”
咣当，回答他的是何塞关门的声音。
“你……你……”
陈主席语塞，看到一屋子人都在看自己，勉强的平顺了一下情绪，“明天回国。”
说完出了更衣室，郭铭建手指点点球员们，终于无话可说，长叹一声，追了出去。
在泰国的球迷，留在球场迟迟不愿离去，高声喊着“下课”“解散”以及他们能想到的所有能够大声喊出来的谩骂。
国内的球迷迅速在网上掀起波澜，一股脑的攻击何塞，将国奥队的失利全部归咎在何塞头上，完全忘记了小组赛中，何塞不顾危险，用身体挡下乌兹别斯坦中后卫的大脚解围，带领国奥队打出的激情5分钟绝平对手，抢到宝贵的一分。
也忘记了何塞在韩国队头上狂轰乱炸，用进球和助攻帮助国奥队抢到三分的同时，争取到了足够多的净胜球，才确保了小组出线。
国奥队回国的航班降落在沪海机场，在飞机落地的那一刻，球队宣布解散，球员们自行回到自己的俱乐部，参加今年的华超联赛。
冲击奥运会的再次失利，让球迷伤透了心，可是依然有一些球迷赶到机场接机。
面对热情球迷的签名合影请求，球员们都低着头，飞快的离开。
何利军等在出口，看着穿国家队外套的球员一个一个的从他面前走过，却没有看到何塞，毕竟何塞的身高十分显眼，不可能错过。
赵亮和周哲拉着行李走在最后，他们俩需在沪海停留12个小时，然后乘坐航班回到龙城。
何利军突然凑了上去，“你好，那个……我问一下，怎么没看到何塞？”
两人还以为是来要签名的球迷，听到询问何塞，都是一愣。
“我是他舅舅，特意来这接他，他在后面吗？”
舅舅？接何塞？
两人虽然都知道何塞寻亲的事，可是也知道并没有找到。
“何塞他……从泰国直接回西班牙了。”
“啊，怎么这样啊，我特意飞到这里，就是听说国奥队在这里回国的，他怎么还直接飞回西班牙了呢。”有些懊恼的何利军看到赵亮两人走远，又急忙追了上去。
“小伙子，你们是何塞队友，肯定他的联系方式，能不能告诉我，我谢谢你们。”
“抱歉。”两人急忙拒绝。
何塞这个时候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是别给他添乱了，谁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骗子啊。
无奈的何利军只好作罢，他的经济条件到是容许他买飞去西班牙的往返机票，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何塞去了哪，也不知道何塞住哪里，只好买了回家的机票，遗憾而去。
这个时候的何塞，正有皮门塔陪着，坐上了飞往马德里的航班。
何塞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看书，就是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的座椅。
皮门塔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何塞保持这个状态至少一个多小时了。
“何塞？”
“何塞？”
“什么？”
何塞回过神来。
皮门塔的脸上很严肃，一改以往温和亲切的表情。
“何塞，能跟我说说吗？比赛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我……，那个日本人，骂我的妈妈，我忍不住了，就这样。”
“何塞，我想说，如果有人骂我的妈妈，那我也会很生气，我能理解你的那种心情。”
听到皮门塔这样说，何塞终于转过头看向她。
皮门塔接着说道：“但是你是职业球员，你和普通人不同，你的身上，还有球迷的期望，球迷才是你背后最大的支持，你不能让他们失望。”
皮门塔说的小心翼翼，同时也在观察着何塞的反应，看到何塞没有暴走，皮门塔悄悄松了口气。
“你应该用进球让那个日本人闭嘴，而不是拳头，你知道吗？你的那个冲动的举动，让你的球队受到了伤害，让喜欢你的球迷也受到了伤害，你妈妈也肯定不喜欢你这样，她那么爱她的国家，你说对吗？”
何塞点头，“那……我该怎么做？”
“控制好你的脾气，不然你永远无法成为一流的球星，你得对得起你的潜力，你有成为一流球星的潜质。然后，用你的能力，来补偿那些失望的球迷。”
“你一定知道球迷喜欢什么，对不对？进球、胜利、荣誉，还有他们一直渴望的再次冲进世界杯。”
“我知道了，谢谢，皮门塔……阿姨。”
听到何塞的这个称呼，皮门塔的脸上笑开了花。
亚足联以难得的办事效率，在24个小时后，给出了对何塞的处罚结果。
飞行了十几个小时的何塞和皮门塔刚刚落地马德里机场，皮门塔便收到了亚足联的处罚决定。
皮门塔看向何塞，她想到了在这种洲际赛事上出现的暴力行为，肯定会被重罚，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重。
“何塞，你……被亚足联禁赛了，禁赛期间，禁止参加亚足联所有的足球赛事，禁赛期是……两年。”皮门塔面露苦色。
“什么？两年？”
“是的，那个日本后卫肋骨骨折，中度脑震荡，伤得很重。最重要的是，你会缺席 2022 年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皮门塔面露苦色，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于何塞来说是多么的残酷，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有实力，有名气，却因为冲动的暴力行为而不能为国家队效力。
何塞低头看向衣服左胸上绣着的国旗，他还穿着国家队统一发放的外套。小小的国旗仿佛有着极高的温度，穿过身体，刺痛他的心。
何塞失望地转过身去，走向机场安检，准备转乘航班飞往特内里费岛。他的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真的不用我陪着你回去吗？”皮门塔在他身后问道。何塞头也没回，只是一只手向身后挥了挥，大步流星地走远了。皮门塔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叹气，希望这次打击不要对何塞产生太大的负面影响。
……
推开门，放下背包和行李箱，何塞终于垮下脸。
“妈妈，我搞砸了。”
何丽云并不懂足球，可是熬夜看何塞的比赛，她也明白那一场比赛的失利，完全都是何塞冲动后的结果。
她将何塞的头抱进怀里，轻声安慰。
“我的何塞，是大人了，下一次，不要这么做了，妈妈也很怕你会受伤。”
何塞震惊，“妈妈，你……看了我的比赛？医生不让你熬夜的。”
“又不是天天熬夜，一共就那么几次，不要紧的，快来吃饭吧。”
“嗯。”
特内里费俱乐部，弗兰克.德波尔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请进！”
阿尔瓦洛面带笑容走了进来，晃动着手上的盒子，“嘿，弗兰克，看我带来了什么？刚刚送到的古巴雪茄，纯手工制作，据说烟叶都是是十八岁女孩大腿上卷上的。”
说话间，解开精致的包装，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雪茄，用雪茄剪剪掉顶端，做完一切，拿给了德波尔。
德波尔看着笑得殷切的阿尔瓦洛，长叹一声，接了过来，阿尔瓦洛立刻点燃火柴，举到弗兰克嘴边，帮他点火。
“阿尔瓦洛，你真的不应该卖掉何塞，还有我的中后卫阿尔贝托，这让我下个赛季怎么办？”
“弗兰克，我也没办法，我们需要用卖掉何塞的转会资金渡过经济危机，而且皇马已经同意将阿尔贝托返租给我们两年，你的中后卫还在队里。”
“我们应该留住何塞的，哪怕再多一年，我都能向你保证，他的身价完全可以高于三千万欧元，甚至是五千万欧元。”
阿尔瓦洛没有回答德波尔，而是说道：“夏季转会，董事会已经做了初步规划，只要我们保级成功，你将会至少有一千五百万的转会费来强化阵容。”
德波尔心里苦涩，一千五百万听着很多，可是这是卖掉何塞换来的，而何塞的战斗力，能顶半半支球队。
一千五百万欧元就算全花在前锋上面，也不可能找来一个比何塞更好的前锋，更何况还有很多位置都要补强。
看看何塞离开的这段时间，西甲打了四轮联赛，特内里费一平三负，只拿到1个联赛积分，积22分，再次跌入了降级区，并且排名倒数第一。
好消息是何塞回来了，这让德波尔对联赛最后十轮有足够的信心，他们面对的对手都不是特别强大的球队，德波尔甚至认为能够拿到其中一半比赛的胜利。
37个联赛积分，肯定可以保级了。
坏消息是，下个赛季球队将失去何塞，而失去何塞的特内里费队，将彻底沦为鱼腩球队，想保住西甲资格，恐怕很难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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