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坐在火堆旁，费力的把早已湿透的鞋袜脱下，放在火堆旁烤着。
两边山上白雪皑皑，不远处传来马匹的嘶鸣，正有几匹马拉着刮雪板清理雪堆。
“这鬼天气真冷啊。”赵三也坐过来烤火，他们这一队徭夫六十人，官兵监工十五人，负责清县城到省城的路，几人只有他和杨树分到了一个小队。
张大宝和吴成分别在二队和三队。
中午时出了会太阳，没多久又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了。
鞋袜烤了半干，杨树赶忙穿上，道:“不下雪就是好的。”
赵三却满脸担忧，他们的干粮快吃完了。
这条路还没挖到省城，再这么下去情况难以预料。
“离省城还有八十多里路，如果顺利的话还有两天就能把路挖通。”杨树很乐观。
“一队上工，二队休息。”带队的监工大声喊道。
杨树他们马上站起来，拿着木铲扫帚走过去。
张大宝蓬头垢面的，跟乞丐似的一路小跑过来，问道:“姐夫，你那里还有伤药吗？”
他一下午都在给马拉缰绳，手掌都磨破了，血淋淋的。
“还有一点，”杨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看了眼他的伤口，道:“去要些热水清理干净再上药。”
官兵那里有热水，张大宝拿着陶罐去讨了些来，小心翼翼的把伤口擦洗干净。
撒上一层药粉，再从衣角撕了块布下来，把手掌包好。
又把鞋袜脱下来烤着，忙完这些总算能安安心心坐下来烤火。
“大家都动作快点，天快黑了，再往前挖一里地就可休息。现在二队的每人上山砍一担柴回来，快去。”
张大宝只能无奈的穿上鞋袜，跟着众人上山。
天色渐暗，慢慢的刮起风来，山很陡，积雪很深。张大宝艰难的走着，见到树枝就砍，也不管是干的还是湿的。
很快便砍了一担，他喊了一声:“你们好了没有？”陆续听到几句回应:“好了。”也有说没好的，在那人附近的就帮他砍几刀，凑满一担。
二队小队长喊道:“好了就下山，别拖拖拉拉的，天都黑了，等会没人上来找我们。”
等他们挑了柴下来，杨树他们都停了工坐在火堆旁，吴成和赵三也都在一起。
张大宝走到他们那个火堆前，把柴放下解开一捆，直接抱了半捆扔进火里。
顿时冒起滚滚浓烟，整个营地都被浓烟熏着，一时咳嗽声骂声四起。
“张大宝你个憨货，就不能一点点慢慢放啊。”
张大宝笑道:“这柴多是湿的，多放点烤干了好烧。”
“你就爱偷懒，每次都砍湿柴。”
“哎呦我的大哥呀，这天气你去上山找干柴去，反正我是找不到的。”
等烟没那么呛了他才坐下，杨树他们都拿着饼子在烤，摸着烤软了给他递过来一个，道:“快吃，别一会凉了。”
张大宝饿得很了，三两口吃完一个饼，又拿了陶罐去讨热水。
忽的一阵大风吹过，卷起雪花直往人身上扑。
赵三道:“晚上估计会下雪，大家都警醒着些，别睡的太死起不来了。”
这些天陆续有人在睡梦里被冻死，众人都心有戚戚。
吃过饭，大家都累狠了，三三两两的躺下。
杨树几人两两挨着睡，地上铺着吴成的被子，…因为他被子最破。
睡了没多久，风愈演愈烈，雪花如鹅毛般纷纷扬扬落下，无休无止。和着寒风，直把这天地都搅成了苍茫一色。
“都起来都起来，别睡了。”有监工喊道:“围着火堆坐着，别被冻死了。”
“才睡多久，累得要死还不让人睡。”有人抱怨道。
“行啊，你们谁不怕死就继续睡。”那监工冷笑道，众人噤了声，但也没敢再躺着，都围着火堆披着被子烤火。
没多久身上就盖了一层雪花，“今晚好像特别冷，”张大宝说道，“比前几天都要冷。”
“这天是有些反常。”杨树说道。
几个兵丁走来走去的巡逻。“看着点火堆，别让火熄了。”监工头子说道。
这段时间六十个人冻死了七个，死的人多他不好交差。
有个兵丁埋怨道:“咱们不能睡觉还得帮他们看火，这群腌臜货也配？”
“嗐，也就添把柴的事，要是他们死了谁来干活？”
“哼，怕什么？这些贱民多得是，死了这批再抓一批来不就行了。”
他的同伴赶忙拦住他道:“别乱说话，咱们的头不爱听这些。”
那兵丁不屑的撇撇嘴，不过没再抱怨。
他们休息的地方是一个山坳，旁边陡峭的山壁已被厚厚的大雪覆盖。
“肚子有点痛，我得去解个手。”张大宝捂着肚子道。“别去得太远，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得了。”杨树叮嘱道。
“哎，知道。”张大宝弯着腰跑远了。
雪花还在无声的滑落，
‘咔嚓’，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沉闷的断裂声。“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杨树问道。“没有。”吴成他们答道，杨树看了一圈营地，除了那几个巡逻的兵丁，大家都互相靠着睡着了。
‘咔嚓’又一道声音传来，声音好像从上方传来，还有闷闷的沙沙声，和树枝被压断的声音。
杨树抬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不由高声喊道:“快跑，快跑啊，雪崩，雪崩了。”
众人被惊醒，有些人还迷糊着，有些人已经跳起来跑了。
那些兵丁也反应过来，猛然往山坳外跑去。
营地一片混乱，有人竟然还往山上跑，被人一把扯住，道:“你不要命了。”
杨树跑了几步，忽然想起张大宝，对吴成他们道:“你们先走，我去找大宝。”
张大宝也早听到喊声，慌忙擦了屁股往回跑，正撞上杨树，两人默契的往官道外面跑去。
轰隆声近在耳边，好像来不及了。张大宝用尽全力把杨树一推，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随即被奔腾而来的雪堆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世界仿佛陷入了寂静的混沌中，原本宁静的山谷已被雪堆埋葬。
“大宝，大宝，张大宝。”杨树神魂俱裂，不停的喊着，可惜没人回应他。
清点了一遍人数，加上张大宝共三人被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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