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柯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我说过，我认为我失去的记忆都与红树林旅馆命案有关。
“但即便你是凶手，我也不会忘记自己与你的亲密关系，顶多将‘查出你是凶手’的这部分探案过程遗忘。
“你刚刚说我的推测过程有谬误，指的无非就是这里。
“而这也的确是一个关键节点。
“试问：假如我失去的记忆确实与命案有关，我为什么会遗忘和你的关系呢？”
“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与命案有关？”伊丽莎白轻笑道。“我是你的下属或同伴，你是指使我完成命案的主谋？”
“正是如此。”陆南柯面色平静。“而这也能解释很多疑点……”
比如为什么伊丽莎白杀完人后没有搜索房间，寻找交易品。
因为无论是哈维、伊丽莎白还是九天使组织，在这之前，他们都不知道查尔斯与锁匠有交易。
他们的目的只是杀死查尔斯，完成九天使的悬赏。
还比如为什么哈维在23号晚上去到现场时，对案件表现得兴致缺缺。
因为这起案件就是他的手笔。
他不仅不会将伊丽莎白抓进牢房，反而可能还会刻意误导调查方向，使之无疾而终。
只是第二天，哈维从红手那里发现查尔斯与某人有交易后，才认真调查起来。
而哈维的调查方向，从始至终都只是在调查交易本身，根本没有涉及案件凶手。
甚至直到陆南柯进入副本后，警察们才发现旅客中的“威廉·卢卡斯”很有嫌疑。
再比如……
“……比如你为什么要杀死翡翠绿洲赌场的黑桃。”陆南柯自问自答道。“因为我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哈维·琼斯的调查路线从红手开始，而后是黑桃转交酒保的那张纸条，最后断在了翡翠绿洲赌场上。
根据那位荷官缇娜·奥莉尔的说法，她以卢基·罗宾逊的寻血猎犬为例子，拒绝了哈维打探那张纸条内容的请求。
而哈维也告辞离去，没有追问。
那一天是4月25号。
两天后，4月27号晚，黑桃被杀。
根据翡翠绿洲赌场的调查，凶手线索指向的是“威廉·卢卡斯”。
“……表面上看，杀死黑桃并不会对调查起到帮助。”陆南柯露出微笑。“但我对新城这些势力的对外态度了如指掌。”
……
“红手毕竟是我的人，被其他人不打招呼就随意杀死，我多少也得回敬一二。”
……
“翡翠绿洲赌场虽然一直信奉和气生财，从不主动挑起纷争。但如果被人欺负到了头上，我们也不是被打碎了牙还往肚子里吞的懦夫。不然我们如何在新城立足？”
……
“……只要将‘威廉·卢卡斯’的身份露出来，将其引向锁匠，不知内情的赌场就会将怀疑的目光瞄向委托者。”陆南柯语气从容。“或者至少……这给了他们一个理由，在我这个追查凶手的警察身上下注。”
伊丽莎白沉默了数秒，终于没再装傻，叹了口气后笑道：
“可惜在我27号杀死黑桃后，你恰好进了医院……而且失忆了。
“你被袭击失忆的这件事让我察觉到不对劲，所以没有直接见你，只能想办法拐弯抹角的提示。
“我不知道能怎样不着痕迹地告诉你真相，所以考虑半天后，在黑桃家中留下了一张纸条。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将所有事情直接在纸上写出来……这太傻了，万一被别人看见就完蛋。
“我的打算是，让你去找安东尼神父，他会告诉你一切。”
陆南柯神情平静，这和他当时的推测基本吻合。
他当时认为这张纸条是留给哈维的，且能在这里留下纸条的，只有赌场负责此事的人员、杀死黑桃的凶手以及其所属的势力。
只是那时他认为“威廉·卢卡斯”与锁匠是同一势力，所以影响了后续推断。
“……可没曾想。”伊丽莎白幽幽地看了陆南柯一眼。“安东尼神父居然就这么被杀死了。”
“我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大胆。”陆南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毕竟从事实上讲……这很有可能是他当时侦查检定大失败的后果……
但抛开事实不谈，对方的确很大胆。
毕竟检定大失败只是让神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九天使的暗语，可没让听见暗语的“饲鸦人”当场开枪。
陆南柯略微调整思绪，接着说道：
“另外一个能够解释的、较为关键的疑点，则是你两次出手的时间。
“针对查尔斯·布朗，你伪装成‘威廉·卢卡斯’，在4月21号的早上八点来到红树林旅馆，定下房间，并找寻出手时机。
“这一点在旅馆登记册上有记载。
“而关于黑桃，你杀死他的时间是4月27号。
“单看21号、27号这两个时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但如果联想到这两个时间的前一天……”
……
“我们频率也不高吧？”陆南柯语气平波无澜。“一般的常客估计也看不出来。”
“频率……”酒保想了想。“最近两周来了两次吧，一周一次，还行。”
“有两次吗？”陆南柯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
“20号一次，26号一次。”酒保耸耸肩。“我记性还不错。”
……
“……我恰好都来找过你。”陆南柯扫了一眼她的脸庞。“我有理由怀疑，我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每次我来酒馆找你……只是为了给你一个杀人目标。”
“嗯……这话说的……”伊丽莎白笑容妩媚地拉了拉领口。“或许我们就在工作之余……谈了点生理上的恋爱呢。”
陆南柯表情没有一点波动，他正在心中将最后的两个疑点列出。
第一，是解释了为什么除了探案以外，哈维日常生活中也有一些记忆缺失。
因为这些记忆涉及到九天使组织，而九天使组织涉及案件的真相。
第二，是哈维想要杀死查尔斯的起因。
查尔斯通告悬赏于4月15日发布。
查尔斯本人则在17号到达新城，且根据酒保的说辞，他在18号到20号之间来过一次橡木桶角落酒馆。
……
“在21号之前，查尔斯来过橡木桶角落酒馆吗？”他问道。
“我记得他来过一次，但不记得具体日期。”埃德蒙迟疑道。“大概是18号到20号这三天吧。”
……
而哈维在19号也来过酒馆。
……
“你还记得我这段日子来过几次酒馆，分别是哪天吗？”
“20号，26号，之前跟你说过了。”埃德蒙回答道。“还有一次是19号，你在这喝酒。”
……
当时陆南柯并没有找到哈维与查尔斯见面的记忆，但如今看来，也是因为这段记忆与案件相关，所以被封存了。
“哈维。”伊丽莎白突然开口。“你真的没有恢复记忆吗？从这些疑点中，你就抽丝剥茧地查出了真相？这简直……”
陆南柯收回思绪，平静摇头道：
“不。如果没有产生怀疑，很难有人能够以如此天马行空的思维串起所有线索。”
“所以你产生了怀疑？”伊丽莎白微微蹙眉。“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陆南柯心中不由飘过一个画面。
……
呼！
火焰带起的热浪扑面而来，高大男子身周的烈焰几乎是擦着陆南柯飞过，甚至点燃了他的衣服。
砰。
陆南柯在草坪上翻滚一圈，迅速将着火的衣物扯开，以免火势蔓延到身上。
随着大衣扯落，灰白色的纸烬爆发开来，如雪花一般在空中飞舞。
这是他放在大衣内口袋中的查尔斯悬赏公告，此时也被火焰蔓延，化作灰烬。
……
“三个小时之前。”陆南柯语气平静。“疑点是无酸纸。”
那些灰白色的纸烬似乎仍在他的眼前飘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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