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呀，被冲昏头了，你别操心，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待会儿吃了饭，喝药后再休息。”说完又瞪了小闺女一眼，转身往外走。
林锦娘在林雨清床边坐下，一边送来关心的目光，一边又想张口说话。
张氏在门口叮嘱：“少说两句，别让阿月伤神，马上就要开饭了。”轻关上门，走远。
林锦娘先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又问需不需要帮忙，林雨清拒绝后，林锦娘又沉默地低下头。
“小姑，遇到啥难事了吗？跟我讲讲吧。”
林锦娘讶然，她这个侄女向来是个沉默的，与她的交流极少，再来自己也是个没什么主见的性子，两人基本上没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流，于是犹豫开口。
“今年自春种后就不断下雨，现在都快要秋收了，你看田里的稻子，今年怕是没什么收成了，家里人又多，没存粮。前几天镇上开杂货铺的马家来我们家打听，似乎...想要与我们家结亲。”
林锦娘说完就把头埋得更低了，林雨清从记忆中翻找，得知事情原委。
前天有媒婆扭着腰来，大声说一些恭喜的话，直奔林家，引得村民齐齐观望，有些调皮的小子还趴在林家院子的篱笆边看热闹。
王媒婆一脸笑意地进门，没过多久就黑着脸出了林家大门，一边走还一边念叨林家老太眼瞎不识货等等。
林家祖母张氏紧接着出门，驱赶着那些看热闹的村民和顽皮孩子。
“真是没事干，跑到我家来看热闹了，是我老婆子老了，骂不动你们这些人了？”
村里听热闹的都齐齐一愣，回想起张氏年轻时候骂人的架势，那一股泼辣劲，真是招架不住，一个两个都借口家中有事，脚底抹油般逃离这个地方。
那些个年轻的小媳妇也被自家婆婆或相熟的妇人带走了，边走还边讲张氏年轻时的战绩，可谓是战斗力惊人。
不一会儿，门口不仅没有那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妇人，连小孩子都跑不见影了。
当天下午自己就摔破了头，一家人忙得不可开交，没机会仔细说道说道，导致小姑想多了。
林雨清一想就知道小姑的意思，一是今年日子不好过，家里缺衣少粮的，一大家子人过得都很困难。
二是林锦娘已经年过十七，早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一两年也相看了不少人家，只是祖母张氏觉得小女儿性格过于软弱，太听话，怕随便许了人家遭人欺负了也不敢说出来给她们知晓。
林雨清一边想着，一边开口。
“小姑，奶奶不答应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可不要乱做决定，我们晚饭后去问问吧！”
林锦娘沉默，她也很想知道其中原因，就是不敢开口问。
屋外天空灰蒙蒙的，林雨清拖着酸软的身体与小姑一起踏出房门。
这时候林雨清才完全看到家里的人家里的爷爷奶奶林有福和张氏，大伯和大伯娘和他们的两个儿子，自己的爹娘和小弟，小姑和小叔，这还算是一个大家庭，都挤在堂屋中间的大方桌上，虽是个大桌子，但在这一家子中也显得拥挤。
桌上都是这几天在山上采的野菜树皮，用水一煮，基本没啥油盐，就这样每个人也都只有一碗，没有多的。
只是有一碗在这个桌子上罕见的稀粥，还有一颗煮鸡蛋，都放在自己面前。
祖母张氏还发话，在自己伤好之前每天都有一个鸡蛋养身体。
农家人的鸡蛋都是很金贵的东西，一年四季的盐巴和调味料都来源于此，就算是好年景，鸡蛋也只是几个孩子或者哪个媳妇坐月子才会吃上，更何况今年怕是还要靠家里几只鸡熬过艰难时刻。
桌上的人也不多看，默默端起碗就开吃。只是林雨青很无奈，吃独食这件事真的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吃怕是不能够。
罢了，明天就去山上看看有什么能改善家里现状的营生，争取能够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
很快每个人的碗里都干干净净了，两个嫂子带着小姑子把桌上的碗收了。
一家人又坐在一起，林有福简单说了两句这一天的食物收获，并且对大家进行了鼓励，尤其是几个小的，希望明天再接再厉等等。
后面自家祖母张氏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说起了前天马家来提亲的事情。
“镇上杂货铺的马家前天请了媒人，想要为他家的儿子马进求娶锦娘，我也没同意。”
溪山村位于大河镇西边的山脚下，这个地方走路到镇上将近一个时辰，每五天就有人往镇上赶集，几个村需要买个粮油，大肉，针线等都在这里交易，林锦娘还学了一点绣帕子的手艺，自己或者几个嫂子去赶集时都会拿到杂货铺子出手，换些银钱。
马家就在镇上开了一家杂货铺子，经营多年，家底还算殷实，可是他们当家的早几年就患恶疾没了，他儿子马进一直在城里读书，想要考取功名，杂货铺子由寡妇屠氏经营。
说到这家里几个男人和林锦娘都有点沉默，单说这条件的话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对象，毕竟在这个年月能吃饱也是个好去处。
不熟悉的人都不太懂里面的弯弯绕绕，祖父林有福听后又对自己的老妻说“这里面有什么不妥吗？”
张氏又对两个儿媳妇使眼色，示意让她们说，大伯娘许氏率先开口：“这表面上看起来条件好，家里还有一个读书人，但是你看何氏一个寡妇把他儿子拉扯大，还经营铺子。
这么多年我们可都看到了，这何氏是个泼辣又抠门的，这些年有谁能占一点便宜的？马进时常住在书院，锦娘嫁过去指不定受那屠氏什么磋磨呢！”
祖母张氏点点头，又看向二儿媳，林雨清看见自家娘也开口说话。
“她家的儿子马进，虽说一直在县学读书，但是二十多岁了连秀才都没考上。
前几天我去杂货铺买针线，屠氏刚好没在，让马进帮忙取一下东西，他转身就走，还说什么读书人、商贾之事、有辱斯文等话。一个读书人还这么迂腐，没有一点主见，啥都是他老娘给拿主意。”
林雨清一下就懂了，若有所思还点点头，妈宝嘛，了解。
全家人再一次沉默，每个人都有小心思，有人觉得家境还不错，有人觉得马家的婆婆肯定是个不好相与的，也有人觉得马进毕竟是个读书人赌一把或许以后有功名在身。
一切的小心思都在祖母张氏的坚决态度中归于平静。
殊不知在镇上的马家、溪山村其他村民眼中，林家没有拒绝的理由。甚至在林雨清受伤这两天，在村民口中林家已经与马家达成某种默契。
这门亲事板上钉钉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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