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妄与嬴政走在前方，枭与却病、鹄三人走在后面，枭的肩膀还扛着半扇鹿肉。
走在路上，姜妄总感觉忘了点什么，但一时间还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他就想着今天晚上该吃什么。
红烧鹿肉，白菜炖鹿肉，黄豆鹿皮，这些菜一样样在姜妄的脑海闪过。
半晌，姜妄摇摇头：“算了，来个火锅吧。”
这时期的火锅叫做‘温锅’，而且已经出现了阴阳锅了，只不过是长方形的，不是圆形的。
吃火锅不错，但姜妄得回一趟太子府，因为阴阳青铜鼎在太子府呢。
另外，他来到咸阳之后辛苦收集的佐料也都在太子府，这些东西姜妄很宝贝。
想到太子府，姜妄脑袋灵一闪，他想起来他忘了什么了。
他忘了告诉蒙恬在哪里吃了。
蒙恬不会去太子府吧。
“嬴政，你跟我去一趟太子府，枭，你们现在回去吧，记得把厨房收拾出来。”
“好！”
………
来到太子府，刚刚进入厢房，就看到蒙恬与他弟弟傻呵呵的站在姜妄的门口。
“今天不在这里吃。”让客人等在门口，姜妄也没不好意思，自顾自的开门，开始收拾东西。
锅碗瓢盆全带走，看着姜妄好像是要搬家一样，小黑子跟在姜妄身后，不断的摇尾巴。
“我知道你啊，我还能把你扔下。”姜妄没好气的说了句。
说罢又对嬴政说：
“嬴政，你还得找辆马车过来。”
“行，等我，我正好顺便跟我娘说一下，今晚不回家了。”嬴政说着就往外走。
姜妄坐在门槛上，看了眼刚换了套衣服的小屁孩：
“蒙恬，这是你弟弟吧，他叫什么？”
也许是因为要参加嬴政的饭局，蒙恬父母这才给其换了套干净衣服。
“正是家弟，叫蒙毅。”
听着蒙恬的话，姜妄算是死心了。
蒙毅虽然名气不如蒙恬大，但也是官居上卿，侍奉秦始皇不离左右，出谋划策，被称为忠信大臣。
原来未来的忠信大臣，也吃鼻涕。
“这是你的狗？吃的这么胖。”
“没办法，嘴壮。”姜妄说着还拍了下躺在他脚边的小黑子屁股，上面的肉颤了两颤。
小黑子遇到姜妄，算是有福气的，至少不用吃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久嬴政就坐着马车回来了。
等马车停稳，姜妄把家底放在了马车上，接着与蒙恬、蒙毅、小黑子上了车。
………
太阳渐渐西斜，姜妄等人回到了城西的宅院。
在院里，却病开始生火，然后把青铜鼎架上，因为都是孩子的缘故，火锅辣的那一边，姜妄没有放多少辣子。
让所有人坐下，枭和却病把切好的肉片和洗好的白菜都端了过来。
“来，我教你们，肉要完全变色，有一点点硬，就可以吃了。”姜妄拉着筷子，往滚烫的汤汁里下肉和大白菜，边下边说。
他之所以要肉硬一点，就是确保熟了，虽然可能不是最佳口感。
保熟和最佳口感，肯定选择保熟啊，拉肚子怎么办？
肉香很快就从铜鼎里飘出来。
闻着香味，鹄和蒙毅都不自觉的坐直了，眼巴巴的看着铜鼎。
少顷，眼看着肉熟了，姜妄拿起长筷子，给一人夹一块。
“吃的时候要蘸料，这样才香。”姜妄说着把自己那块放入了嘴中。
其他人也纷纷吃起来。
蒙恬把肉片吹了吹，放入了蒙毅的嘴巴里。
蒙毅用力嚼了几块，一下咽了下去。
“兄长，我还要。”
坐在蒙毅对面的鹄，此时也一口肉下肚了，眼睛都亮了。
此时，嬴政已经开始熟练的往里下肉了，还招呼蒙恬。
“蒙恬，你往鼎里也下肉。”
他与姜妄吃过不止一次火锅，早就熟悉了。
随着众人开始吃开了，蒙恬也放松了下来，话多了起来，说到底也是十岁的孩子。
姜妄也让枭和却病上桌，枭连忙推脱。
毕竟，他们是奴隶，就算是解除了隶臣的身份，也还是下人。
其实这段时间，姜妄已经让却病和鹄跟他一起吃饭了。
对于姜妄来说，他喜欢大家一起吃饭的感觉。天天看着鹄与却病蹲在门口吃饭，他不习惯。
他们虽然吃着火锅，但没有酒。
秦国在特定的时期，是禁酒的，比如春耕、秋收等时间段。
这是因为酒后容易产生酗酒斗殴等是非争端，另外也是怕耽误农活，还有现在粮食太珍贵了，酿酒太浪费。
《商君书》规定：“贵酒肉之价，重其租，令十倍弃补。”
这就是商鞅通过提高酒价，加重酒税，来达到禁酒的目的。
不止如此，在商鞅的操作下，秦国不许听音乐，不许穿华丽的衣裳和锦鞋，只能穿麻衣。
《商君书?垦令》中说：“无通于百县，则民行作不顾，休居不听。休居不听，则气不淫；行作不顾，则意必壹。意壹而气不淫，则草必垦矣。”
上述大概的意思是，百姓没有歌舞、音乐等娱乐，人民就会专心开垦土地。
垦令，即开垦荒地的法令。此法令为了整顿吏官，稳定民心，提高税收，打击商业，控制百姓的居行与言论。
商鞅此举，目的就在于禁止社会文艺的复兴，让百姓无暇思考，出发点就是奴役百姓，让百姓干活。
姜妄来到秦国，只喝过五次酒，都是参加子楚宴会的时候。
他刚入秦的时候，在心里发过誓，以后一定打破禁酒和不允许大肆食肉、不允许听音乐等规定。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七岁的却病、十岁的嬴政、十岁的蒙恬，再加上姜妄自己，以及小黑子这条狗，都挺能吃。
半扇鹿肉，竟然被吃了个七七八八。
吃饱了，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去，蒙恬也提出了告辞。
咸阳城实行宵禁，再晚点就回不去了。
“走吧，改天再过来。”
“好，多谢款待。”蒙恬拱了拱手，然后伸出手拉起了蒙毅。
“蒙毅，得走了。”
“鹄姐姐，我下次再来。”蒙毅说着，用右袖子在鼻子上又抹了一把。
姜妄看到蒙毅的袖子上又多了亮晶晶的东西。
送走蒙恬，姜妄对枭和却病说：“你们现在是自由身了，如果想要离开，等过两天定制的衣服好了，就可以离开了。”
闻言，枭一下急了：“先生，我没打算走，巨子跟我们说兼爱，陆大哥告诉我要重诺，先生仗义出手，救我们三人，我早就决定一生侍奉先生。”
所谓兼爱，就是我只要对你好，那你就会对我好，这个放到现在，就是讲义气。
这种兼爱慢慢的就成了小团体，这就是一个又一个墨社。
见状，却病也跟着说：
“先生，我与叔父一样。”
“先生，我不走，你不要赶我走。”鹄哇了一下就哭了。
“没要赶你们走，我是说你们是自由的。”姜妄有些无奈。
眼见鹄还在那哭，姜妄只能摆摆手。
“行行行，不赶你走。”
“我就知道先生最好了。”鹄几乎是一秒钟就破涕为笑，这么一笑鼻孔里一下冒出一个大濞涕泡。
“……”姜妄。
这是咋了，被蒙毅传染了？
………
入夜，姜妄与嬴政睡的是一个房间。
闻着房间内淡淡的尘土味，姜妄失眠了。
好吧，他承认他认床。
看着旁边睡的呼呼的嬴政，姜妄给其盖了盖被，然后双眼看着房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昏昏沉沉睡去。
或许是认床，睡得不踏实的原因，姜妄第二天醒的非常早，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这是姜妄这几个月，醒的最早的一次。
走出房间，姜妄来到正院，看到枭已经再次开始收拾房子了。
却病却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干什么。
姜妄走过去，探头看着，发现却病在拿树枝写字。
“你识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却病一跳。
“先…先生。”却病有些拘谨和紧张。
“不用紧张，你的字跟谁学的？”姜妄记得枭是不识字的。
“跟我爹。”
“说说你爹吧。”姜妄坐在了却病的身边。
枭三人来他这里已经七八天了，但他们一次没提起过却病的父亲。
这年头，平民识字的可不多。
“我爹…我爹叫图，是关亭墨社首领。”却病犹豫了下，并没有隐瞒姜妄。
闻言，姜妄了然，能统领一个亭的墨徒，必然是识字的，至少能看懂一些官方发布的东西吧。
“你爹现在人呢？”
“一年前死了。”
这让姜妄心里微微一沉。
“想学东西吗？”
“想。”
“你都叫我先生了，以后你就跟我学吧。”姜妄拍了拍却病的肩膀。
却病这个名字，总不由自主的让姜妄想到霍去病。
不过其实这时代，却病、去病、去疾等名字非常普遍，就是图一个吉利，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先生肯教我？”却病眼中有不敢相信的神色。
他可是墨徒，是脸上刺青的隶臣。
在外面，你说自己是墨徒，所有人都会远离，因为秦国打压墨徒。
其次，只要脸上刺青了，就算恢复了庶人身份，也会被他人鄙夷，哪会有人主动收。
“你肯学，我就肯教，左右我也无事做，我倒是希望你在我手下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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