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今晚朱小龙请客做东，邀请了胡拥军、叶苹苹、章哲立和钱秀雅，李宁燕和杨卫国。本来朱小龙和上次叶苹苹的套路一样，是一对一对邀请的，但是这次胡拥军没有带张桃红，叶苹苹当然也请不来陆自明，二人单刀赴会。胡拥军么，上次经张桃红如此一闹，对这个女人的心机有几分畏惧，开始打退堂鼓，内心在盘算着怎么甩掉她。因此，现在的朋友聚会的场子一律不再带她出席。叶苹苹呢，毫无悬念地被陆自明婉拒了，说是单位要中层干部竞岗正在准备。
朱小龙和卢婷两人已经正式见过双方家长，关系得到了双方家庭的认可。上周双方家长也正式见过面、吃过饭，初步打算明年国庆节把婚事办掉，也一起商量了下步办婚礼的诸多细节。今天算是二人在朋友圈正式官宣了两人的关系。酒桌上叶苹苹有点闷闷不乐，别人一对对的都找到了情投意合的伴侣，而自己这样姿色、这样条件居然还单着。那个陆自明居然宁愿选择一个纺织女工，而对自己递出的橄榄枝视而不见。简直是岂有此理！酒桌上，一人独自喝着闷酒。
胡拥军见叶苹苹的状态，借酒打趣道：“苹苹，你今晚一个人，干脆把我租给你做你的临时男友算了！咱们两个落单的正好凑个对！”大家纷纷起哄，鼓掌叫好。
叶苹苹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租你？就你这个吨位，我可租不起！”
胡拥军毫不在乎地说道：“租不起，那就白送你好了！”
“白送也不要！这么一大坨往哪堆呢？！”叶苹苹心情不好说话尖酸刻薄。
胡拥军接连碰钉子，略显尴尬，心头怒火一拱一拱的：老子可不惯着你这大小姐脾气！tmd跟我摆谱，你还不够资格！冷笑着说道：“你家陆自明今天怎么又没出来？上次小龙不是说了么，人家有新欢了！现在估计正搂着纺织女工在喝酒呢！哈哈哈！”
这话戳到了叶苹苹的痛处，立时动了气，泪已涌上眼眶中，把杯子在桌子上重重砸一下，尖着嗓子说道：“胡胖子，你放屁！陆自明晚上在备考，人家哪像你，这辈子就靠着老爸！”这话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连带朱小龙也感到脸孔热辣辣的，好像被叶苹苹当众扇了一个耳光似的。
胡拥军本待还要反击。看看气氛不对，坐在边上的杨卫国悄悄拉拉他的衣袖，借故跟他敬酒，扯开一边去了。那边李宁燕也悄悄劝导着叶苹苹。今天毕竟是在朋友官宣订婚的场合，本来应该是个开心的场子，是充满祝福和道贺的场子，不能因为一点情绪扫了别人的兴。两人不再这么针锋相对地呛下去。
朱小龙刚才被叶苹苹一句靠老爸说的很不自在，转念一想，叶苹苹其实是颗很好的棋子。怎么利用好这颗棋子呢，还得思谋思谋。嘴上说道：“大家不要动气，陆自明讲的是真话，这段时间呢我们集团确实在搞中层干部竞岗，这个事哲立也清楚，是吧？”
章哲立点点头，证实所言不虚。
叶苹苹听他这么说，似乎帮自己解了围，也稍挽回点颜面，情绪平复下来。
朱小龙继续说道：“苹苹，今天呢不巧，下次大家聚的时候再叫齐点。而且陆自明到底有没有和纺织女工在谈恋爱，也没有定论，都是道听途说的。再说，即使谈恋爱，又没有结婚......结果怎么样，还很难说呢！”朱小龙这次竞岗虽然工龄条件满足，可是学历关过不了，要求中专以上，而他只有“高中”学历，仍是没有参加资格。本来自己初来乍到，没有资格也是正常的，但得知陆自明和章哲立都有参加这次竞争上岗的资格，心情顿感失落万分。而且，他听说上面领导很看得起陆自明，他这次被提拔的可能性蛮大的。听到这些议论，朱小龙那颗玻璃心几乎要碎了。tmd怎么什么好事都被那个穷鬼小子占了？他上班才多久，就要提拔中层干部啦？这背后是有多大的关系在顶他？晚上，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大小姐恰好可以用来做点文章，这步棋不走，自己实在是太傻了。哼哼，陆自明、王梅芳，老子饶不了你们，你们甭想好过！
一场蛮好的订婚庆祝宴会，在郁闷、尴尬、平淡的氛围里结束了。陆自明不会知道在他奋发苦读、冲刺备考的关头，有人在酒桌上因为他而争吵、埋怨、不欢而散。虽然没有任何备考范围，但陆自明还是从确定自己能够参加的那一天、那一刻开始，投入到了紧张的复习之中。惟其没有范围，就更要加大范围准备。他把两本公务员考试方面的辅导书全部读过一遍，里面的习题都做完了一遍。又在图书馆借了这方面的书籍和习题加以补充。还借了近一年来的《半月谈》杂志翻阅一遍。他的备考状态接近于冲刺高考时的学习状态，而对政治科目的全面备考那还是在中考前夕才有如此疯狂。持续沉浸式的学习让他的心感到平静，他觉得，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能够度过这样一段充实宁静的岁月，都是非常值得的。
王梅芳这段时间尽量不去打扰陆自明。他正面临人生的重大转折和机遇，这一步对他和自己来说至关重要。去年十一月份，自考的四门功课已经全部通过。这样只剩下最后两门科目，到明年春季考试可应该以比较轻松过关，到六月份就能拿到本科毕业证书了。那时候，正好是香港回归祖国的时候。国家和民族正奋力前行，不断提升综合国力，改变着世界大格局，而届时，自己也将要面临选择和做出改变。因此，今年对两人都是极其重要的。
陆自明采取了外松内紧的策略。对外他一如既往地投入工作，没有一丝变化，也没有任何不同；其实他把一切可以利用起来的业余时间都投入到了竞岗备考的工作中去。整个竞岗方案，其实笔试占据的权重也只有30%，并不能完全影响或者撼动整个竞岗结果。而且从方案的设计来讲，领导层的意见十分关键。
章哲立这段时间的口头禅是：“有啥好准备的？用不用谁还不是上面一句话？”“什么竞争上岗，就是哄哄老百姓的，人选都是内定好的！”“怎么准备？又没有任何范围！”这很代表了一部分人的心理，很多人都是抱着这种态度等待竞争上岗的。大家纷纷把冯巩、牛群相声《小偷公司》里的着名联句挂在嘴边“上联：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下联：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自以为聪明绝顶，勘透世事，看穿一切。陆自明有种认知：这种不从自身找原因，不努力发奋，一味对环境抱怨、冷嘲热讽的人大抵是些庸人，仔细观察不难得出结论，这样的人往往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着，自嗨着。因此，但凡听到此种议论，他既不附议也不反驳，听过算过。因为要是稍微驳斥一下或者稍微显得认真投入备考，他们立即在背后给你加诸“官迷”、“禄蠹”、“小爬虫”之类的称号，来显示自己的高明和清高。
陆自明对这类人有清醒的认识，外松内紧，抓紧时间做自己的事情。在目前阶段，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增加这30%权重内的分值，能多一点也好。毕竟还有民主测评的30%，以及班子评分的40%那都不是自己能够改变的，自己能做的只有在这30%范围内的事。其实世界上所有的事不都正是这样，人力能够改变的部分到底占多大权重呢？难道可以因为权重小，就不去做吗？马基雅维利说过：“命运主宰着我们的半个行动。它留下了其余的一半，或者说差不多一半，统归我们支配。这好有一比：命运可以比作一条毁灭性的河流，当它汹涌咆哮之时，蹂躏原野，拔树毁室，土地移位。洪水到来，人畜逃离，屈服于它的淫威，毫无抗拒能力。事情尽管如此，但是人们总不可因此在天气好时也不去修堤筑坝、疏通河道，以便将来水涨之时，可使洪水顺河渲泄，而不致毫无控制地让它泛滥成灾吧？命运的情况也相类似。当我们没有做好准备，对它缺乏抵抗能力的时候，它就显示出自己的威力，向你袭击。它晓得哪里没有修堤筑坝，于是，就选准哪里作威作福。”这一段文字是上次阅读《君主论》做的书摘，陆自明每次读到这些睿智的文字，就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加确信。
一月十五日下午1：30，集团中层干部竞岗的笔试在七楼的大会议室举行。按照考试证号，几十个符合条件的参考者间隔坐在座位上，考试时间为两小时。拿到卷子，陆自明并没有急于动笔，而是先把卷子全部过目一遍。卷面满分一百分：前面有选择、填空等题型计五十分，最后是三道论述题。前两道是关于党的基本理论以及十四大主要精神内容的，每道题十分。最后一道论述大题三十分，分三个小问题，每小题十分。第一个小问题是谈对党建工作的认识；第二个小问题是如何加强和改进集团党的建设工作；第三个小问题是设置了一道工作情景，问该如何应对处理。陆自明阅卷完毕，感到答题时间很充分，方才开始从容作答。一边做前面的客观题，一边思考主观题的答题思路，不时在草稿纸上记下脑子里蹦出来的灵感和理论知识内容。开始答论述题时，已经有人交卷了。陆自明看看表，才过去四十五分钟。他不慌不忙认真地写好每一个字，力求使每个字都清楚、美观。今天专门挑选了一支粗细合适称手的水笔，多年的习字功底，令他对自己的文字书写很有自信。他感到写下的每个字都十分入目，十分满意。全部答完看看手表花去一小时四十分钟，此时考场上只剩下七八个人，吴帆青亦在认真作答。他再次检查了一遍试卷，对个别没有把握的客观题再做推敲，对主观题的文字表达再次仔细通读，删除个别废词废字。直到监考人员明确答卷时间结束，方才从容交卷。
一月十六日集团中层以上干部对参加竞岗人员做了民主测评。一月十九日领导班子对所有竞岗人员进行测评打分。
一月二十日周一早上，陆自明照常上班。来到分公司大院，姚科长看见他笑眯眯地说道：“小陆，恭喜你啊，你要当领导啦！”陆自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姚科长继续啊说道：“你没看见外面的公示吗，你这次竞岗入围啦，马上要当领导了！”
陆自明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 “轰”地一声，心脏突突地直跳，僵硬地答道：“是么，姚科……我不知道啊……谢谢啊！”
橱窗里张贴了集团的公示文件，公布了此次竞争上岗的入围人员名单，陆自明的名字赫然在列。陆自明一字一句，仔仔细细把公示读了几遍，吴帆青和自己的名字都在公示之列，章哲立说的那个内定为办公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人选的段巧英名字也在其中。
陆自明呼了一口气，实在是太令人兴奋了。从种种情况推测，自己最大可能是担任物业科的副科长。虽然与之前的设想有所偏差，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次极大的成功，人生站上了一个全新的起点。这是二十多年来最令人激动的时刻之一，上次这样的心情大约是拿到高校录取通知书的时刻。他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梅芳，此刻他脑子里蹦出一句话：“人间苦楚二十载，不负青春不负卿。”确认了自己的名字后，他牙关紧咬，装作平静地继续回到岗位上班。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得得意忘形，是大忌。人么都是有阴暗心理的，那些笑脸向你道贺的人，你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人心隔肚皮啊。尤其像他这样没有任何根基的外地年轻人，得到这种意外机缘，一跃而为集团最年轻的中层干部，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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