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最后还是老奸巨猾，有着丰富从政经验的刘仁轨替他开口。
“回禀陛下，万年县府库剩余确实不多，不过每一笔开销都花在了百姓身上，并且有据可查！”
李世民闻言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刘仁轨的说法。
毕竟他这个当父亲的，总不可能当场揭自家儿子的短吧？
长孙无忌见事情不好，赶忙跳出来替亲外甥说话。
“陛下，治理州县不该以库房存钱数量为主，还是要结合官声、政绩、民望等等。”
“太子殿下治理下的万年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谓是太平矣。再加上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足以称得上是盛世。”
“反观嫡长孙治理下的长安县，虽然府库收入颇丰，但民心刁顽，里坊市侩，并非是好事……”
长孙无忌这话一出，引得很多人点赞。
“陛下，长孙大人说的对！”
“自古以来都是重农抑商，我大唐自立国以来，也是对商贾多加贬抑，其原因就是商贾流动性大，不易管理。且低买高卖，囤积居奇，对国朝无有益处。”
“现在嫡长孙治理下的长安县看上去府库充盈，实际上却是拿民心换的。其治下之民刁钻奸猾，开口闭口必言利。”
“孟子曰何必言利，有仁义而已矣！”
“若是大唐君王、臣子、百姓都言利，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
这段话出自孟子见梁惠王，算是一个比较经典的谈论义利观的案例。
褚遂良搬出这个案例，立马引起很多人的共鸣。
其实这并不是他们自诩清高，而是古时候的人就是这样想的，在他们看来商贾就是逐利小人，不仅难登大雅之堂，还要加以抑制和压制。
李世民听到褚遂良的话也是感悟颇深，不仅消除了对李治的偏见，甚至对李厥放纵商贾的行为也有些反感。
这孩子果然还是难逃商贾习性啊！
若是他再改不了这个坏毛病，朕也只能忍痛割爱，给他远远的封到边疆当王喽……
自从李世民在长安见到李厥，他就一直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处置李厥。
虽说他有心想将大唐皇位传给这孩子，但一想到这孩子的商贾习性就让他有些犹豫。
毕竟商贾之流，当个藩王足矣。可若是想君临天下，还是要以仁义、道义治国。
只是李厥这孩子有仁义、道义之心吗？
李世民想到此处，萧索的摇摇头，然后登上马车返回长安。
然而，正当李世民走进长安，听到周围百姓熙熙攘攘的闹声时，他的心里突然一动。
难道百业凋零真的比百业兴旺好？
李世民站在皇帝的角度上，他是非常支持道义治国的。但从普通人的角度看，他更喜欢繁华的市井，川流不息的人群。
唯有如此，才能让他觉得大唐生机勃勃，万象更新。
“转道！”
“陛下，转道去哪儿？”
“秦王府！”
“诺！”
长孙无忌等人听到去秦王府，心里顿时一阵暗喜。
陛下显然是生气了，想去找李厥算账！
李靖等人听到这话却是心里一沉，琢磨着要不要派个人去告诉李厥一声，让他早点做出准备。
只是正当几人犹豫之时，他们突然发现陛下的马车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
陛下难道不想去啦？
李世民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想法，他之所以命人停下马车，只是因为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肉摊！
李世民也是见过世面的，军中一次杀上万只羊的大场面也见过。然而，在长安城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十几丈长的肉摊。
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此时的肉摊前竟然聚集了前来买肉的百姓，以至于都没人看他这个皇帝。
当然，这也不能怪百姓眼里只有肉，没有他这个皇帝。
主要是他今天并未带皇帝的仪仗，只是带了几个护卫，外加几个凌烟阁上的大臣。
李世民下了马车，挤进肉摊前看了看，见到桌案上竟然堆满了猪肉、羊肉。正当他想问价格的时候，豁然看到一个牌子上写着各种部位的价格。
“猪肉十二文、羊肉二十八文……”
“这个价格贵吗？”
其他人闻言齐齐傻眼，他们哪知道正常肉价该多少。只有李靖上前看了看，然后对着老板吼了一嗓子。
“给我割二十斤羊腿肉！”
李世民一听这话，赶忙将李靖拉到一边。
“卫公，这肉价咋样，贵不贵？”
“陛下，这肉价不错，比寻常便宜了好几文钱哩！”
“哦？”
“可是肉不新鲜？”
李靖常年给自家虎妞买肉，不论什么肉打眼一瞧就知道啥时候宰杀的。
“陛下，这里的肉非常新鲜，您看看那边的羊腿还冒着热气呢，一看就是刚刚宰杀的！”
李世民闻言颇为震惊的道。
“既然是新鲜肉，为何如此便宜？”
李靖闻言嘿嘿一笑，然后指了指尉迟敬德。
“陛下，要不您去问问鄂国公？”
李世民听到这话猛然想起，尉迟敬德这个家伙，早就将自家生产的麻布卖给草原了。
然而，草原人穷，除了牛羊就没啥值钱玩意。
难道说，尉迟敬德用麻布去草原换羊啦？
李世民想到此处，心里在小本本上再次给尉迟敬德记了一笔，然后挤进人群跟百姓攀谈。
“老乡，这不年不节的，你们买这么多肉干嘛？”
“便宜呀！”
“您没看到今天的肉价比往常便宜好几文吗？”
“俺家的大孙子馋肉都快馋哭了，正好趁着今天便宜多买点，回去熬完猪油，剩下的油渣还能做菜吃。”
李世民闻言笑而不语，又抓了个正在跟老板讨价还价的百姓闲聊起来。
“老乡，你也是长安县的人？”
“不是！”
“俺是万年县的，听说今天西市的羊肉便宜，这才大老远跑来买肉。”
“你们西市的羊肉很贵？”
这位老汉听了李世民的话冷笑道。
“贵？”
“贵个屁，俺们那儿压根就没有卖的！”
“咱也不怕你笑话，不仅老小儿跑来买肉，就是住在万年县的达官显贵也都跑过来买肉哩！”
“你看看那边正在装货的马车，那可是褚遂良家的！”
“到底是官宦人家，买东西就是豪气，也不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口，竟然一次就买一整只！”
尉迟敬德听到这话可算抓到把柄了，当即跳到褚遂良跟前嘲讽。
“褚遂良，你小子不言利，专门言肉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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