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然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有些颤抖。
天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硬气地和母亲说话。
笼在她头顶的压力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陡然间觉得自己心里松快了不少。
过去，她曾小心翼翼和母亲争吵过无数次。
努力争取自己作为一个大人的权利。
可每次，她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她总是不忍心，不忍心去责备母亲的无理取闹和蛮横。
因为她总是自省，觉得是自己无能，不够孝顺，才生出了想要逃离母亲、背弃母亲的心思。
母亲以爱之名绑架了她的人生，长达三十五年。
而她虽然感到痛苦，却始终没有和母亲决裂的勇气。
因为那毕竟是生养自己的母亲啊！
人怎么能背弃自己的母亲呢？
于是母亲变本加厉，像一座大山一样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甚至想过死，结束自己不快乐的人生。
但她遇到了林啸这根救命稻草。
林啸身上的阳光、开朗、温柔和体贴深深地吸引着她，让她发现了活着的乐趣。
她像飞蛾扑火一般扎入了这段秘密关系里。
她痛并快乐着。
这是她第一次，勇敢地拒绝了强势了一辈子的母亲。
纪瑾禾僵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冷漠的女儿。
“纪然，你疯了吗？你居然背着妈妈偷偷置办房产！
“你为了一个小白脸，要伤妈妈的心？
“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亏你还是大学教授呢，你见过哪个教授不孝顺自己的父母的？
“传出去，我看你这教授还当得成当不成？”
林啸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眼前的半老女人，就是一个典型的只讲有利于自己的道理，对方的权利是半点也不讲啊。
他忍不住笑怼了一句。
“这位大妈，敢问，您现在是为了什么，在伤您宝贝女儿的心呢？
“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毁掉她？
“看得出来，您过得很辛苦，因为您心里没有爱。
“所以，因为您过得不幸福，就要剥夺您女儿的幸福呗？
“怎么？您35岁了还未婚未育的大龄女儿，堂堂大学教授，不乖乖听您的控制，做您的傀儡，您老还打算去学校把她的工作给毁了呗？
“您可以去啊，我倒要看看，学校校长会不会听您老的调遣？
“纪教授可是个名人，多的是学校抢着要她。
“恕我直言，您这种为老不尊的人啊，就只会窝里横。
“女儿孝顺，就成了您作威作福的道场，使劲儿折腾！
“真到了外边，您呐，连一个门卫都搞不定！”
纪瑾禾气得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半晌憋不出一个屁来。
纪然心里一酸，一股巨大的暖流充斥心间。
晶莹的泪花模糊了她的眼睛。
林啸又道：“如果您要毁了纪教授，姑且不说您老有没有这个能量。
“那么，今天这个视频，我肯定是要原原本本上传到网上的。
“不能只可着纪教授一个人的脸皮扒啊！
“也让广大的网友见识见识，这世上最面目可憎的母亲长什么样儿！
“您啊，就等着一夜成名好了！”
纪瑾禾要强了一辈子。
最爱面子。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但脸面不能不要。
她不能让那个辜负了她的男人看她的笑话。
也不能让她身边的亲朋好友看她的笑话。
默然半晌，纪瑾禾终于认清了现实。
她像是一只战败的母鸡，颓唐地站起身。
临走前，又忍不住来了一句：“你要快活可以。但不要搞出人命来。”
纪然无语怔住。
她没想到，一向蛮横霸道的母亲，居然就这么认输了。
她更没想到，那个开口闭口“男人都是坏种”“性欲是肮脏的”“男人的爱都是用来控制你的工具”“千万不要被甜言蜜语蒙蔽，否则等待你的，将是男人无情的背叛和抛弃”的母亲，居然会松口。
允许她和林啸在一起。
纪然抿紧唇瓣，呆呆地看着母亲打开门离去。
门再次关上。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林啸收起手机，起身去倒了两杯水。
刚才说了好多话，把他说渴了。
咕咚咕咚。
林啸喝了大半杯柠檬水，又给纪然端了一杯。
“谢谢。”纪然有些羞赧道。
林啸唇角轻勾，“不客气，纪教授。”
纪然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又默了片刻。
纪然淡笑道：“今天本来准备了Frank Sinatra的黑胶唱片，选的是他一些抒情柔和的经典歌曲，准备和你跳舞的。”
林啸的心情还算平稳。
虽然纪瑾禾骂他小白脸，他心里有些不爽，但好在他也没惯着，滋回去了。
换个心情也好。
于是他起身，走到唱机面前，“纪教授，这个怎么放？”
纪然走过来，?轻轻提起唱臂，并将其移动到黑胶唱片的边缘。
然后慢慢放下唱臂，让唱针与唱片接触。
“好了。”
爵士风格的音乐倾泻而出。
让人情不自禁就想摆动身躯。
林啸轻轻摆动自己的身子，竭力使自己放松下来，不让自己看起来很拘谨。
他是职业舔狗。
不能有短板。
他想。
林啸就是那种除了跑步，做别的肢体运动都不协调的天选之子。
他磕磕绊绊活到现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此刻，他需要突破自己。
纪然见林啸努力放松自己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加深。
也跟着晃动身子。
她也学林啸，努力放松自己，抛弃一切外在的束缚和压力。
渐渐地。
两人都做到了。
林啸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他们尽情地舞动。
他们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
跳了一刻钟，音乐风格变得更激越、深情。
纪然抬眸，看着林啸的眼睛。
“林啸，我们来跳华尔兹吧？”
林啸一怔。
“可是我不会。”
“没关系，我会。我可以教你。”
“哦。那好吧。”
纪然的左手轻轻搭在林啸的右肩，右手与林啸的左手相握。
纪然是个顶好的老师，而林啸是个好学的学生。
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
一曲舞毕，林啸已经能自然地踩着节奏，带着纪然来回旋转舞动了。
纪然还会拉着林啸的手，在他身前不停地转圈。
一圈又一圈。
她海藻般的发丝和她的蓝底白条纹大裙摆一起旋转飞扬。
她还会拉着林啸的手，一个转身，倒进他的怀里。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很快就来到了下午七点。
纪然太快乐了。
她还不想回到母亲的那个家。
也不想独自一人留在这个家。
于是她咬咬牙，续订了七点到九点的时间。
幸好刚才有一笔商务演出的钱到账了。
足够她续一次时间。
她得加倍努力，赚更多的钱，争取下次可以包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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