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宾客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家父子身死，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周礼给他们一剑，再安上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方廉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有证据在手，周礼杀黄通判就是执行他的命令。
到时候有人问起，只说黄通判见事情败露，负隅顽抗，被斩杀当场就是。
牵扯不到周礼身上，也牵扯不到泰山派身上。
“好了，事情做完，可以开席了。”
众人陆续走进松鹤楼，不过有了黄通判的事情，一顿饭吃的无滋无味。
方廉只是静静看着，将他们的神态一一收尽眼底。
受贿名单上还有许多人的名字，其中也不乏跟着黄通判倒卖军械的官员。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这些害群之马不除掉，怎么打击倭寇？
不过，这些好处都是周礼灭掉海沙帮带来的。
这么一看，他简直就是自己的福将。
现在方廉无比庆幸遇到了这个年轻人，要不然，松江府隐藏着这么多蠹虫，得处理到何年何月。
时不我待呀。
周礼倒是吃的挺香。
松鹤楼的厨子手艺真的不错，汤包白净饱满，皮薄多汁，结口如花蕾，清香扑鼻，令人垂涎。
蟹粉八宝球炸的外酥里嫩，一口下去，虾仁、鸡肉、笋丁的味道在嘴里交相融汇，好吃到爆炸。
其他的菜也是各有特色，色香味俱全。
难怪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饕餮客，美食本就是一大享受。
“周少侠胃口不错啊。”
方廉见他吃的开心，食欲也被带动起来，夹了一颗八宝球，用长袖遮掩，轻轻放在嘴里，慢慢品尝起来。
他的吃法可比周礼文雅多了。
毕竟是文人，时刻要注意言行举止。
“每次杀人，我的心情都变得愉快，一旦心情愉快了，吃什么都胃口大开。”
周礼的话让方廉一窒，感情你小子每餐都需要一个敌人下酒是吧？
他倒不相信周礼是滥杀无辜的人。
光凭周礼一路从绍兴府追杀倭寇到这里，就知道此人少年意气，颇有家国情怀。
再加上武功高超，立时让方廉起了招揽之心。
如果有这样的少年英雄在手下，什么倭乱不能平定？
“周少侠，你可知黄通判身后站的是何人？”
方廉突然提了这么一个问题。
“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周礼没有停下干饭的节奏，根本不在意方廉所说的幕后之人。
“额……”
方廉倒给周礼整不会了。
转念一想，周礼常年混迹江湖，不知朝廷利害关系，没有敬畏之心也属平常。
便直接说道：“他的背后可是严世藩，严世藩此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此次吃了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杀了他。”
周礼还在干饭，仿佛严世藩这等大敌还不如一颗八宝球。
好嘛，说你是杀星还真不为过。
徐阁老都暂时扳不倒他，只能静待时机，你直接就要干掉他。
“严世藩可是内阁大臣严嵩的儿子，近两年严嵩权势日重，可不是好相与的。”
说到严嵩，方廉有些心不在焉。
此人奸猾无比，又善于揣摩上意，日渐得宠，除了皇上，没人是他的对手。
“严嵩？那一并杀了便是。”
周礼好似完全不知道严嵩的权势一样，开口闭口就要杀人。
“可万万不能胡说。”
方廉有点头疼，这种事情是轻易能够说出口的吗？
在座不知道还有多少宾客，保不准有人就会泄露出去。
好在两人的谈话没多少人注意，大家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黄通判通敌卖国我能杀，严嵩父子祸国殃民我便不能杀了吗？”
“他们不来惹我便罢，惹了我，我去京城亲自砍下他们的狗头。”
周礼声音一下子提高，整个松鹤楼的人都听清了。
一时间，松鹤楼内针落可闻。
突然一个人手一抖，喝茶的杯子掉落在地。
“方大人，下官想起家里还有点事，这就回去处理。”
方廉点头应允。
“方大人，我娘子快生了。我李家三代单传……”
“方大人，家中老母病重……”
一时之间，在座宾客纷纷告辞。
不一会，楼中就没有几人了。
剩下的，都是方廉的心腹。
“你看，这就是严家父子的滔天权势。”
方脸无奈说道。
这些人一个个害怕与周礼扯上关系，引来严嵩的报复，便借故离去，找的借口十分拙劣。
“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方大人，你不怕吗？”
周礼内心毫无波澜，严嵩而已，算什么东西。
他对方廉的态度比较好奇。
如今严嵩还没达到权势的顶峰，便有这么多人怕他，以后还能了得？
方廉在官场混，不得小心他打击报复？
“怕，当然怕。不过想要做一番事业，必须要走这一遭，方某问心无愧。”
方廉倒是很坦诚，直言不讳。
不过，周礼知道，他恐怕还有别的倚仗。
两次接触下来，此人并不迂腐，做事知道变通，不是寻常腐儒。
再说，腐儒也做不到青史留名。
不过周礼没有兴趣深究，他又不想跟着老朱家混。
老朱家刻薄寡恩是出了名的。
于谦和张居正的下场让所有人的心都凉了。
话说，要不要提点一下张居正？
“周某一介白身，脑子又不好，只喜欢漂泊江湖，仗剑杀人，方大人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两人谈论这么久，周礼怎会不知方廉的话中之意？
说要杀严嵩父子是真的，委婉拒绝方廉的招揽也是真的。
方廉看着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一时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自己也如他一样热血沸腾，立誓要报效朝廷？
如今挣扎大半生，不过是在淤泥里陷得更深罢了。
反倒不如周礼这般洒脱。
“方大人？方大人？”
周礼伸出右手在方廉面前晃了几下，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发呆了？
方廉回过神：“一时想起一些事，有些走神了……来，喝酒！”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必强求。
有人高居庙堂，有人相忘江湖，都在追求不同的路。
“对了，方大人。”周礼喝了一口酒，“不知海沙帮的财产清点出来没有？”
组建势力没点财力可不行。
“现在松鹤楼没人，正好告知周少侠明细。”
说到这个，方廉突然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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