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君松开遮掩银子的手，笑着道了谢。沈湘君虽然面色苍白，但生的好看，如今笑起来如同病西施一般惹人怜惜。
药铺伙计面色微红，心里暗道可惜，快速收下银子，低声道“姑娘出门后往右直走，走到第三个巷子口再左转，那条街是王城最热闹的地方，姑娘只需往右看便能找到。不消片刻长春坊要开门营业了。姑娘得脚程快些去，若是晚了，老鸨忙起来了，那姑娘所要的消息可就要花大价钱了。”
沈湘君出了药铺，顺着药铺伙计的指引下顺利找到了那间长春坊。
看着眼前的烟花柳巷，沈湘君眸子微暗。
进去消遣的男子路过沈湘君时，眼里都闪过一抹兴味，这女子容色上等，衣着破旧，杵着木棍像是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若是能老鸨将她收进坊下，他必日日前来。
沈湘君迟疑了片刻便走了进去。
门前揽客的女子看见朝她走来的沈湘君，伸手拦了下来，一脸媚态的笑看着沈湘君道“姑娘你走错地方了，看病往药铺去，药铺在大街上。”
沈湘君看着女子，一脸淡定的应道“没有走错，我特意来此寻你们老鸨打听点事。”
女子来此无非两件事，一件是卖身，二是寻相公。此女虽衣着简朴，看着像是穷途末路之人，但眼神坚毅，绝不是来此卖身之人。那便只能是寻人了。
女子媚笑的看着沈湘君道“姑娘，若是来此寻你心上人，我们无可奉告，你只需回家等他就可。”
沈湘君平静的看着女子，见她丝毫没有放自己进去的意思，坦白的道“我来此是想询问黑市入口。”
女子脸上的笑容消失，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沉声道“你看着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何须要去那不该去的地方，那地方污秽，你若入内，定会脏了你这身干净的衣裙。”
沈湘君对上女子冰冷的视线，平静的应道“区区衣裙又怎么可与我性命相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姑娘知道，还请告知于我。”
女子沉默看着沈湘君，眸子里闪过一抹哀色，低声道“姑娘是非去不可了？”
寻常女子靠近这条烟花柳巷都会有损名节，她能不顾名节来此，必然也是被逼上了绝路。同为女子，她心中只觉悲戚。
“非去不可。”沈湘君应道，她已经没有几条命可以玩了，眼观楚离忧对她的杀心，那几条命完全不够楚离忧杀的。她若是不寻个保命的玩意，只怕是真的要与世长辞了。
”等我片刻。“女子眸子看向楼内，只见一位身着淡绿色锦袍的翩翩公子打里走过，女子脸上露出妩媚的笑意，唤道”张公子！”
张慕青手中拎着一壶清酒，正准备去观舞，此时却被人唤住，便立即侧眸看了过去，看着唤他的女子，笑着应道“如梦姑娘。”
如梦笑眼看着张慕青道“上次可是答应过奴家，要帮奴家一个忙的，今日可能兑现？”
张慕青是个读书人，最是看重诺言，随即走了出来道“如梦姑娘何事需要帮忙？”
沈湘君看着眼前俊秀的张公子，只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如梦踮着脚凑近张慕青耳边低语着，张慕青随即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沈湘君，随即一愣笑着道“沈姑娘？”
沈湘君微微颔首，没有应答，显然一副没认出他的模样。
如烟从两人面上扫过，随即道“既然张公子与她认得，那便有劳了。”
张慕青微微颔首，俊秀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沈湘君心里有些诧异，不过一段日子不见，她怎么一副随时要进鬼门关的样子。
张慕青没有多问，温和的笑着道“沈姑娘随我来。”
沈湘君看着帮她忙的如烟，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大锭白银，塞入如烟手中，正色道“如烟姑娘恩情沈湘君感激不尽，只能以区区薄银聊表心意，还望姑娘收下。”
如烟看着手中的银子没有推脱，脸上再次浮现出妩媚的笑意道“沈姑娘别死了，好好活下去。”
沈湘君亦是笑着回应道“如烟姑娘亦是如此。”
如烟笑着没有应答，目送着沈湘君离去。
有人红尘打滚，受尽伤害，依然顽强不屈的活着不仅练出一副坚韧心性，更留住了心里的炙热。
可惜人人都不是如此，要不然那护城河中怎么会有那么多无名的女尸首。
沈湘君半信半疑的跟在了张慕青身后，看着张慕青进了成衣店买了两件黑色斗篷，又拿了两个带着面纱的斗笠。
“等会进黑市穿上。”张慕青把斗篷与斗笠递给沈湘君。
沈湘君接过，看着手中的物件应了下来，没说什么。
日将西斜，沈湘君跟在张慕青身侧，随着他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心里默默的记着来路。
“沈姑娘何时入的王城？” 张慕青单手抱着斗篷和斗笠，眸子温润的看着沈湘君问道
“昨日。”沈湘君环抱着斗篷低声应道
张慕青听闻，淡笑着道“听闻昨日离忧带了三人进王城，其中可是有沈姑娘？”
沈湘君微微颔首，心中暗道这些人消息怎如此灵通。
张慕青侧眸看着沈湘君问道“沈姑娘一路跟着离忧入王城只怕是受了些苦吧？”
沈湘君明眸中带着防备的看着张慕青，他一口一个离忧唤的楚离忧如此亲热，只怕两人关系匪浅。
沈湘君低声道“何出此言？”
张慕青看着突然变的戒备的沈湘君，疑惑可是他问的太过唐突，惹的沈湘君不快了。随即笑着解释道
“曾经的离忧为人真诚，性子单纯，颇合贵女们的喜爱。只是半年前，离忧性子突变，全身上下像是长满了尖刺，对谁都没有好脸色，更是伤了那群贵女们的心，与之断了交际。”
“他如今这般模样，再观沈姑娘如今的模样，只怕随他一同入王城，受了不少罪。”
沈湘君明眸防备渐收，却也没有与张慕青深交的打算，不愿多透露消息“与他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张公子既然知道我身体不适，还请少言，以免我徒增难过伤身体。”
张慕青听闻，笑着应道“沈姑娘莫放心上，是张某多话了。”
张慕青虽然闭嘴了，但看沈湘君眼神里兴味，长春坊的如烟姑娘是被老鸨从黑市买回来的，那地方不仅买卖女人，更是出售控制他们的药物。
黑市相当于是她们的禁地，对于常人，她们不会愿意提起，更别说指路了。
他的一诺对长春坊的女子来说极为珍贵，她们若是愿意开口，便是救她们出那泥泞之地机会。如今如此郑重的承诺却被如烟拿出来去带路，着实可惜。
“虽知道姑娘不想让张某多话，但还是想告知姑娘。”
有人平白承了情，就该知道那份情的重量并非一锭银子能够清算的。
沈湘君看向张慕青，沉声道“张公子请讲。“
张慕青温和的道“长春坊是什么地方，沈姑娘也该清楚。我的一诺本是为如烟赎身用的，如今却被她用来给你带路着实浪费。沈姑娘给她的银子，比这一诺轻如鸿毛完全不对等。”
沈湘君明眸微深收回视线，低声回道“张公子落过困境吗？”
张慕青听闻一愣，不知沈湘君问这不相关的话是何意，还是应道“未曾。”
“陷在困境中的人自己受着苦，但看见他人苦时也难免动恻隐之心，会做一些在别人 眼中不对等的买卖。他们为此做，从来不是为了求回报，只是希望自己此举能为此帮的上忙，如此就好。”沈湘君说到此，明眸变的深邃。
沈湘君自问不是这样的人，也做不到这样，心里对这样的人也是极为敬重。
张慕青听闻面上露出一抹恍然之色，随即平静的道“那她就只能继续现在那囹圄之地了。”
听着张慕青略显冷淡的话，沈湘君眸子微敛，心里虽没认同张慕青的话，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有些话，凭她现在的处境，就算她说了张慕青也未必相信。
看着不远处人影晃动，张慕青随即戴上斗笠穿好斗篷低声道“黑市到了，沈姑娘要把斗笠带上了。”
沈湘君抬眸看向入口处，随即沉声道“今日多谢沈公子，还请沈公子就此等候，我去去便回。”
说完，沈湘君收起木棍快步朝黑市而去，挤进了人群中，完全不像是个病弱之人！
张慕青一愣，没有料到沈湘君会有此动作！随即摇头失笑，当初的判断还真是没错，这就是朵荆棘花，生的明艳动人，不仅玲珑心思且还伶牙俐齿，果然不适合他。
总的来说，她不是个好东西，真是替如烟那一诺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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