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说了一半，却被秋娘捂住了嘴。
秋娘朝沈初盈盈一拜，“大人，我儿年少无知，这才说了些浑话，李三的死与他无关，他没有杀人。”
沈初明知故问，“哦？那李三死于谁之手呢？”
秋娘看了文卿一眼，然后斩钉截铁道：“是我杀了李三。”
沈初也看了一眼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的文卿，然后朝秋娘说道：“说说吧，你是如何杀了他的？”
秋娘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她自幼与师兄安泰相依为命，一同在师傅手下学唱戏，她以为他们二人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
可她没想到，安泰却对她存了那份心思，她拒绝了好几次，安泰总是听不进去，她便也随他去了，想着过段时间，他总会想明白的。
就在吉祥戏班路过莲花镇时，她遇到了一个人，她第一眼看到那人时，她就知道，就是他了。
他叫青云，是一个游医，以治遍天下人为己任，来莲花镇是为了寻一味罕见的药材。
秋娘知道她与青云不会有结果，青云不会为了她放弃毕生的追求。
于是，她只要了那一夜，可她没想到，就那一夜，她有了文卿。
她原本想着从此与文卿相依为命，将文卿好好抚养长大，她这辈子就知足了。
可不曾想，安泰居然是个狼心狗肺的好色之徒，强迫她不成，居然还将她推落山崖，最后还伙同李三，将她活埋至山脚。
要不是遇到了砍柴归家的村长，她怕是早已含恨九泉。
她本以为今生报仇无望，想着就算死了也要诅咒安泰生生世世，可老天爷待她不薄，居然把把安泰和李三送到了她的面前。
尤其是看到李三偷偷去祭奠自己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一个最好的复仇计划。
秋娘哈哈大笑起来，“李三这个废物，我就是穿了一身戏服，居然大白天就被我吓死了，你们说他是不是太没用了？”
她还想着要多吓李三几回，最好是先吓疯几天，最后再吓死他，可没想到居然一次就成功了。
裴离总结了一句，“是他自己心中有鬼。”
沈初点头，“是啊，心有邪念之人，自然害怕鬼神。”
她话音一转，看向秋娘，“李三确实是你吓死的，但将他吊在树上的不是你吧？”
秋娘的病或许是装的，但瘦弱却不是，膀大腰圆的李三绝不是秋娘这个弱女子能吊上去的。
沈初又看向了文卿，“是你。”
文卿嘴巴一张，刚想说些什么，便看到秋娘含泪朝他摇了摇头，于是他只能垂着头说了声：“是我，那日我确实想去杀了李三的，但我到时，他早已躺在地上没了呼吸，我想着定是李三得罪了旁人，这才让我大仇得报。”
他不知替他杀了李三的恩人是谁，但他无以为报，只能替恩人顶罪，全了他的恩情。
沈初又揉了揉太阳穴，“你人还怪好嘞。”
裴离朝秋娘问道：“你既已没死，为何要杀了李三？”
他知道自己说这种话不太好，有些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意思。
但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杀人却是最下等的一招，无非是以命换命，这就是所谓的亲者痛，仇者快。
秋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裴离另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一个弱女子，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却还没死的吗？”
她知道裴离答不上来，也没想要得到什么答案，于是她自顾自地说道：“青云临走前除了给了我一个孩子，还给了我一瓶丹药，那瓶药叫做还血丹。”
秋娘看向沈初，“听闻姑娘是位大夫，他们或许没听说过还血丹，你应该听说过吧？”
沈初脑瓜子一抽，“不……不好意思，那什么……”
救命，她可没听说过，她就是个三流大夫。
就在今天，她的职业生涯遭受到了巨创，装病吧装病没看出来，什么劳什子还血丹也没听过。
秋娘嘴角弯了弯，“还血丹是由多种名贵药材所制，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便能被救活。”
沈初一惊，“居然还有这种药？”
那若是还血丹能大批量制作，岂不是世上再无将死之人？
像是看懂了沈初的想法，秋娘叹了口气，“这药有一个缺陷，服用还血丹后五年内，必须再服下一颗，不然就会瞬间衰老，生机全无。”
沈初懂了，所谓还血丹就是虎狼之药，将人后面几十年的生命力直接压缩到五年。
这是饮鸠止渴啊。
秋娘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这么急着报仇，是因为我只有四颗还血丹，我已经没有下一个五年了。”
村长突然跌坐在了凳子上，是啊，从他在山底下救起秋娘到现在，正好十六年过去了。
他拉过秋娘的手，“我们去找青云，他一定还有还血丹，我去求他救你，你不会死的。”
秋娘回握住村长的手，她笑着摇了摇头，“不了，就算找到了他，他也不一定有，不白费力气了。”
青云曾与她说过，还血丹的药材极难寻找，或许他有生之年，也制不出下一瓶还血丹了。
秋娘含情脉脉地看着村长，“我最对不起的人，除了文卿就是你和二丫了，谢谢你当年救了我，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我这么多年都是在装病，是因为我怕人认出我，我怕有人知道我还没有死，但却连累你为我苦寻名医，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但是她还不了了。
村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心头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总感觉他马上就要失去秋娘了。
秋娘又拉过了文卿的手，“文卿，二丫是你的亲妹妹，她很喜欢你，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好不好？”
文卿不停地点着头，他见到二丫的第一面就觉得十分亲切，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现在想来，那是血浓于水，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秋娘替村长和文卿理了理衣襟后，便拔出袖中藏好的匕首，冲向了不远处的班主。
裴离轻轻摇了摇头，衣角翻飞之间，便擒住了秋娘的手腕，“有我在，你杀不了他。”
班主有罪，应该交给大理寺审理，而不能私下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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