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亚与郑凯一路无言。
墨香咖啡曾是他们大学时光里的浪漫 “据点”，可自乔亚生了乐乐后，琐碎日常与柴米油盐占据了她的所有的非工作时间，她和郑凯再未来过这里了。
五六年过去了，墨香咖啡的布局大体还保留着旧时模样，木质桌椅依旧散发着温润光泽，一排排铺满各类图书的书架制成的隔断将墨香咖啡划分成不同的区域。唯有收银台附近，顺应着当下的潮流，增加了燕都市图书馆文创产品的售卖摊位。
乔亚进门后直接去了熟悉的区域，在往昔常坐的方桌坐下来。郑凯跟在后边脚步一滞，犹豫了一下，他本想问问她要喝什么口味的咖啡。
年轻的时候，乔亚总喜欢点当季新品。有了孩子后，两个人一起喝咖啡的时间少了，郑凯似乎记得乔亚说过“喝来喝去，还是传统的好”，可是他不知道乔亚说得“传统的” 是纯粹馥郁的美式，还是醇厚绵柔的意式。
最后，他在收银台点了两杯拿铁。
乔亚伸出手，指尖轻触纸杯，缓缓摩挲着，那纸杯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没让她心生慰藉，反而添了几分失落怅惘。她此刻特别想喝一杯冰凉沁爽的，而不是热饮。
她轻叹一声，开口说道：“郑凯，我特别累。一想到你妈妈要和我们生活，我有些喘不过气。”话语间，眼眶微微泛红，尽显憔悴与委屈。
郑凯本还沉浸在对张伟突兀出现、种种言行的猜忌狐疑之中，闻言，眉头紧蹙，脱口而出道： “我以为你要和我说你的高中同学呢，怎么扯到我妈那去了？”
乔亚不得不调整气息，双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努力平复着情绪，安耐下想吵架的冲动，咬着牙回应道： “他叫张伟，以前我在青钢中学的同学，以前是同学，现在也是同学。你满意了吗？”
乔亚想和郑凯谈的是他妈妈的事情，郑凯却和他谈张伟。
平心而论，乔亚又怎会不理解郑凯此刻的复杂心情呢？换位思考，任是哪一个男人，陡然遭遇这般场面 —— 另一个男人毫无避讳、堂而皇之地袒露对自家妻子暗藏多年的情愫，那无异于当头一棒，自尊心与占有欲瞬间被点燃，妒火中烧、满心狐疑自是在所难免。
就好比，当乔亚听闻徐老师毫不掩饰对郑凯的欣赏之意时，那一瞬间，心底里也是充斥着醋意，痛苦与介怀如荆棘缠绕心间。
只是，乔亚始终笃定地认为，这种事情并不是他们夫妻之间矛盾的根源。只要两个人还念着都想经营好这个家，就会守好自己的底线。
显然，乔亚的回答并不能让郑凯满意，“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乔亚听到郑凯如此问，双眼圆睁，满是难以置信。乔亚本就不善争辩，以往每次与郑凯吵架，她都是在郑凯的咆哮和一味地“我对我有理”的狡辩中败下阵来。
如今，在公共场所里，郑凯尽管压低了音调，但是那种带着“我全对”的腔调的反问，依然让乔亚有种像是被困在牢笼里的戴着嚼子的小兽，无能为力，有口难辩。
乔亚瞪得猩红的眼睛充盈着泪水，带着愤懑问道：“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
“我看到你们不是一次两次了！”
乔亚的双眼瞪得溜圆，满是愤懑与委屈，死死地盯着郑凯，“你都看到了什么？倒是说清楚啊！我能管住自己怎么做事、怎么说话。可是，我没法控制别人的想法，正如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思维一样，你又能让我怎么办？”
乔亚越说越激动，她的双手发颤，十指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不得不双手紧紧交叠、用力握住，像是要抓住最后一丝能让自己镇定下来的力量，指甲都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关于“郑凯的思维模式”，乔亚在与郑凯的吵架中不止一次提到。如今再次被提起，郑凯依然觉得她是无理取闹。
郑凯眉头紧锁，满脸不耐，驳斥道：“我再一次告诉你，我不需要改变，而且我们也可以找任何一个明事理的人来分析一下，发生这样的事情谁能忍？”
乔亚只觉胸口像被一块巨石狠狠堵住，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冷冷开口：“郑凯，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你妈妈现在没处去，就住在家里吧。我先住到青云小区我爸妈那里。最近，青远有两个项目同时启动，我还要出差。”
说罢，她双手撑着桌面，作势起身，不想再做纠缠。
郑凯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阻止道：“如果你这么坚决，好吧，我可以相信你，刚刚那事儿就此打住。好，我们再说说我妈的事情。你为什么那么容不下她？我问你，燕苑小区的房子本来就是他们出钱买的，现在她和我爸闹成那样，让她住进来，怎么就那么难吗？”
乔亚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郑凯。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努力克制情绪，尽量让语调平稳：“住进来不难，管住她的嘴有太难？郑凯，如今你也开始强调房子是你爸妈买的了？是不是也需要我感恩戴德，谢谢你们郑家给我遮风挡雨庇护的七年？”
“乔亚，你想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时候我说过这样的话？那是我们的家，我们共同的家啊？”郑凯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也不自觉拔高，引得咖啡馆里其他顾客纷纷侧目。
乔亚本想好好聊一聊，可是她再一次失去了沟通的意愿，摆烂地问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郑凯说道：“我妈对你是有些意见，年纪大了，有些观念、看法没必要揪着他改变，我们做晚辈的多包容一些不就可以了？”
乔亚怔怔地看着郑凯，非常认真地问：“你觉得我对你妈妈的包容还不够吗？还需要怎样的包容？我的包容里有没有委屈与不甘？”
郑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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