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上到教学楼楼顶，唐念才松开人停了下来。
她背靠着楼顶的墙壁，有些想瘫软在地上。
太大胆了。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她自己会做出这么无礼又荒唐的事情来。
她在心里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都太过火了。
林苏一反常态地，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唐念几步之外的地方沉默良久。
等到气氛逐渐变得凝重，林苏才出声轻轻问道：“你就不怕吗？”
你就不怕董思思说的都是真的，不怕我真的就是她口中的······那种人吗？
楼顶上很安静，仿佛通过一层楼梯把顶层和楼下的吵闹声隔绝开来。
呼啸在耳畔的就只有夏夜的晚风。
所以唐念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她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地问自己怕不怕。
她把头转过林苏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楼顶的灯年久失修，早就亮不起来了，视野里漆黑一片。
只有她们楼底的灯光大片地从下面透上来，让人看得不真切。
尽管这样，林苏还是看清楚了唐念明亮的眼眸。
很澄净，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神。
就这么朝自己看过来，直勾勾的仿佛要将人心看得透彻。
没由来的，林苏感到一丝心慌。
“怕什么？如果你是指在相信你这件事情上的话，那我不怕。因为我相信我，也相信你。”
唐念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句重重的砸在林苏心上，然后全都汇聚在一起，在她的脑海里炸开。
林苏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认识一个月，就可以打破这么多年来世俗枷锁上的偏见，然后坦诚地跟她说她相信她。
深吸一口气，林苏下意识想拿口香糖出来嚼，但摸了老半天都没摸到，只得作罢。
她坐在前面楼梯间的台阶上，出神得要紧。
就仿佛她前面的不是附中的楼梯，而是无尽的虚无。
沉默了许久，林苏才哑着嗓音开口：“其实，董思思说的也不完全是错的。”
听到林苏的声音，唐念走到她的旁边，跟她坐在同一级台阶上。
思绪仿佛飘回了很远的远方，林苏沉溺其中拔不出来。
“初中的时候，我确实揍过她。”
唐念毫无波澜，脸上一丝惊讶的神情也没有，就这么静静坐在林苏身边听她诉说。
“爸的，真的是有病。”
林苏烦躁出声。
“那时候，好像是初二的一场考试吧，我也不太记得是什么考试了，反正考试之前我去上厕所，在厕所里面……看到了董思思在霸凌一个女生。”
她狠狠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晦暗不明。
林苏是第一次把以前的伤疤掀开袒露给别人看，她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然后，我就上去把她给揍了，爸的这人太他爸贱了，我当时威胁她说不要把她霸凌女生的事情说出去，这些事情说出去对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说到一半，林苏的话梗在喉咙里，她抓了两把头发，然后才继续：“这个贱人还是说出去了。那个女生的流言蜚语在学校里面大面积传播开来，后面，这个女生因为受不了，就……转学了。”
“董思思她明明是个加害者，到后面她又把自己粉饰成受害者的模样，很恶心，每次看到她我都想把她打成残废。”
林苏的拳头不自觉握紧。
唐念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她只是静静的听着，从不发表意见。
等林苏说完了，也没见她有动静。
过了好半晌空气还是静默的，林苏以为人被自己吓傻了，就想转过头问一下唐念的状况。
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唐念的手指就已经覆上了她的额头。
林苏因为她的这个举动霎时愣住。
唐念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林苏的眉间，轻声说：“姐姐，不要皱眉，皱眉会长皱纹的。”
唐念的声音很轻柔，伴随着夏夜的晚风不经意间就吹进了林苏的耳朵里。
在林苏心里激起一层层浪花。
等林苏眉间的褶皱被抚平，唐念又伸手握住林苏的拳头：“林苏，如果有人试图打破正义的天平，那正义就需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
突然间，林苏脑海里的那根弦好像“轰”地一声断了。
这句话她知道的。
是之前唐念上前维护杨高远时自己对她说的话。
命运的回旋镖终究飞了回来正中林苏眉心。
唐念没有质疑，没有安慰，只是告诉她，正义是靠自己去守护的。
林苏愣愣地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等她们再次回到教室，教学楼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此时整栋楼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竟然徒生出一丝落寞的味道来。
他们这层楼有些班级已经熄灯了，走到三班门口，他们才发现原来还散落在地上的书不知道被谁收了起来，堆放在唐念的桌子上。
第二天的考试来临，因为他们现在还是高一，九科科目都要考，一共是考两天半的时间。
考场分布也是按照上一次的考试成绩排名来排的，唐念理所应当的被分在了一班的考场，林苏在楼下的15班。
师大附中的班级排序也是神，一个年级一栋楼，但是一到七班都在三楼，其他班级都从三楼往上或往下排两层楼。
很迷惑。
导致新生入学时很难找到班级。
早上是两个半小时的语文，昨天晚上折腾得晚，林苏早上都没什么精神写卷子，撑着脑袋有些昏昏欲睡。
其实这个卷子的题目量，两个半小时对于普通高中生来说还是太短了，但对于那些不好好写卷子的来说那简直是漫长得可以。
好不容易熬完语文考试，林苏都打算拎起东西走了，结果发现考完试站在考场外面的走廊上的同学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林苏：？
见林苏拿着东西真的准备要往楼下走去，跟她同一个考场的三班同学才叫住她。
“苏，苏姐。”
听到有人叫她林苏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那位同学也是很恐慌，见到林苏如此不耐烦直接吓得抖成筛子了，但秉承着“同学之间友爱互助”的原则，她还是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提醒林苏：“那个，等下15分钟之后还有一场物理考试。”
……
我操。
忘了。
林苏尴尬地想死。
“哦呵呵，我知道，谢谢你。”林苏尴尬的打着哈哈。
那位同学见林苏知道，点点头就逃一般跑走了。
什么鬼，居然还有一场物理考试。
我真是操了。
一点印象都没有。
于是林苏又在众人的目光下，在楼梯间打了个弯，又拿着东西绕回来进了考场。
等物理考试再次收卷，林苏觉得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累。
想长眠。
其实大家都没想到早上的考试这么变态，考完两个半小时语文又要接着考头脑风暴般的物理。
一上午考下来，同学们都是一种死人微活的状态。
“我操，这学校简直不是人。”
“我看出题人也挺不是人的。”
“就是啊，我觉得好难，好多都感觉没学过。”
大家纷纷涌出考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今天上午的考试。
林苏没空理会这些，在考场里待了这么久，她只觉得脑子要他爸爆炸了。
直到她穿过拥挤的人流回到寝室躺在床上，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现在的唐念有了她的微信不再是一意孤行按照自己的喜好给林苏打饭，而是每天都会问一嘴林苏吃什么，然后打包好回来两个人吃。
所以现在她俩的微信聊天框逐渐变成了每天唐念扣个问号，然后林苏就告诉她吃什么菜。
埋在被子里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声，林苏捞起来看，发现是唐念，她回了一句“随便”都语音过去，就把自己闷在枕头里睡了过去。
心结的解开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林苏一直以为这件事情会被她压在心底，直到它发烂，发臭。
她没想过有一天这件事情就会被自己用这样不经意的方式就说了出来，对象还是认识了一个月的人。
真是奇妙。
但莫名的，说出来之后想象中的那种郁闷感一扫而空的快感没有袭来，反而随之而来的是心里空荡荡的感觉。
所以晚上她罕见地失眠了。
也不知道在矫情个什么劲。
等到早上起床，她才释怀。
爸的，人生不过几万天，何必纠结于这种问题呢？
被这种事情折磨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真是矫情得要死。
想通之后的她，中午睡得很沉。
连唐念叫她起床吃饭都听不见。
唐念无奈。
她觉得林苏是一种很新奇的物种。
等林苏起床，已经是午休结束铃打响的时候了。
她有些迷茫地坐起身来，觉得什么地方好像空空的。
唐念适时出声：“醒了？不饿吗，这都睡得着？”
哦，原来是肚子空空。
缓了好一会，林苏才踩着栏杆爬下床。
还没站稳唐念那边就扔来了一袋面包。
“这什么？”
“面包啊，就猜到你会饿，中午买的，饭菜早凉了。”
“……哦，谢谢。”林苏把那袋面包装进书包里。
“谢什么，反正刷的是你的卡。”
唐念朝林苏那边吐了吐舌头，可惜林苏压根没看到，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
服了。
唐念懒得理她，跟苏婉晴他们出了宿舍。
下午的考试也很要人命，是为时两个小时的数学。
可以说第一天考试就把师大附中的学子们击溃得不成样子。
他们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全都在教室耷拉着脑袋复习，想着能临时多记一点是一点。
林苏倒是无所谓，回到自己考试的位置又接着趴桌子睡了，直到考务老师来发卷她才坐起身来。
这次监考他们数学的是胡途，真是好巧不巧。
于是林苏也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来写卷子，她可不想受了一天折磨之后又被拎到办公室去喝茶。
正在咬着笔头思考题目呢，猛地，林苏好像瞥见了什么。
她不太确定，又眨了眨眼想要看真切一些，不看不得了，这一看林苏整个人都精神了。
我靠，前面这哥们，牛啊。
她斜前面的哥们正在桌肚底下偷偷摸摸的拿出手机来搜题。
那哥们应该是第一次犯案，看上去有些许慌张，总是在左顾右盼，感觉像生怕自己不被发现一样。
林苏摇摇头，心说你小子还是太嫩了一点，这样下去迟早被抓。
刚这么想着呢，胡途就不知道从哪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林苏旁边，林苏都被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去看题目，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虽然林苏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胡途这人在考场走路都没声的，步子静悄悄地走到那个男同学背后，男同学还浑然不知。
周围在考试的人也都斜视了一点目光过去。
突然，胡途一把夺过男同学的手机，把人家吓得跳了起来。
看到胡途严肃的脸，男同学面如死灰。
“你，跟我去考务处一趟。”
胡途上去跟另一名比较年轻的女教师交代了几句，又转回头巡视了考场一圈：“都给我自己答自己的，不要有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那名同学就这样颤抖着被带走了。
唉，真是可怜。林苏默默在心里替他惋惜。
毕竟看这人的心理素质应该是初犯，第一次作弊就被抓，能不可怜吗。
不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得一点都没错。
等考完试，念在现在大家都在移动，楼道肯定特挤，林苏特地在考场等了一会，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离开。
就是这么一等就出事了。
回到教室，大家都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好不热闹。
见到林苏进来，大家又像是被开了暂停键一样安静下来。
氛围里是说不出的诡异。
“怎么了？”林苏发问。
没一个人回答她。
还是周杰大大咧咧地跳出来问她：“苏姐，听说你们考场有人作弊被胡途抓了？”
林苏点点头。
然后周杰就说出了一句能雷他半辈子的话：“董思思说是你举报的。 ”
？
不是哥们，又跟我有关系了？
早就说了这人有病。
造谣都能不带脑子来造。
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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