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看样子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头发乱糟糟的女魔，假意装作散漫地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老实说，她也觉得自己临死前挑起的这个新话题其实很蠢。
而且她简直不敢相信眼下，她虽然又开始用自己惯用的调侃语气了。
……克里斯蒂娜其实真的很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妈的，笑得比哭还难听。
真是丢人。
而且她现在终于愿意承认了……好吧，法斯特！她的调侃语气听上去确实一点也不好笑！
除了让人觉得她是个该死的废物以外，这个语气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噢，哈哈！不过至少她这回能和■■■一起体验被烧死是什么感觉了不是吗？’
整个魔已经开始神游天外了的克里斯蒂娜抱紧了怀里的东方罪人，精神恍惚的这样想着。
……不对啊，说起来，法斯特给她的那个骨头上哪去了？那个他的灵魂投影？
她不会得拉着法斯特那个倒霉蛋一起死了吧？
……
哦，哇哦！没想到自己直到最后都是个没用的混蛋废物呢。
“你后悔吗？”
就在这时，并未跟她一起完全沉默下去的东方罪人突然开口这么问她。
可是在听到这个不知倾向的问询后，克里斯蒂娜却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小小的东西突然碎裂了。
——像是她最后的一点尊严和已然崩溃的心。
“闭上你的嘴！”
其实并不想冲■■■用这样语气说话的银发女魔，不管不顾地在大火中，朝自己怀中的女人这样大吼。
她今天真的打扮得很漂亮……或者说■■■一直这么漂亮。
克里斯蒂娜没上过学，只知道■■■大抵是东方来的；她也不认识龙女身上穿的宽袍大袖是什么东西……
但银发女魔总觉得■■■像一位高挑纤细、讨人喜欢的异国公主。
可她看上去又偶尔英俊潇洒，谦谦有礼的同时，又比绅士少了两份讨人厌的高高在上。
克里斯蒂娜喜欢她衣角飞扬时的样子。
就像在空中自由漫舞的蝴蝶，美得让她可以永远站在臭水沟或阴影里看下去。
只需要远远一眼，她就能感受到自己难以启齿却又向往至极的幸福——
可她却不得不这样对待■■■。
哪怕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许这就是地狱里所有魔鬼都会对彼此恶语相向，恨不得立马捅死对方的原因？
……因为恶魔天生对美好的情感不屑一顾，傲慢甚至厌恶？
“那你呢！我承认当初是我骗了你！”
眸中波光闪烁的克里斯蒂娜一边这样狂躁地大吼着，一边试图整理好自己已经如同浆糊般的大脑。
“呃……你是指？”明显没有反应过来银发女魔在说些什么的东方罪人，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她深陷在克里斯蒂娜的怀中，如同某种茫然的小动物般朝她轻轻摊了摊手。
“我很抱歉！行了吧！？”
眼中似乎有泪水在聚集的银发女魔歇斯底里的冲东方罪人吼着。
哪怕语气恶劣，但她一直用双手和身体紧紧护着怀里的龙女，像是害怕周身的火焰烫伤她。
“所有的事！……我从你这里骗钱的事！我骂你！在背后竭尽全力地诋毁你！”
“■■■……我恨死你了！”
“我恨的巴不得杀你一万次！”
“我恨你出现在我的人生中！”
“但是我根本不想要你的道歉！”
“我……我只是……”
……
是她想要道歉。
……
我想再见你。
我想要见你。
就像她素未谋面的母亲。
因为她一直想问她一些问题。
因为她……
……
“你后悔吗？■■■？”
“对于认识了我这种人这件事……”
“对于自己认识了一个没用废物这件事？”
银发女魔用自己一直臭着的脸，这样质问怀里的东方罪人。
“我知道像你这种人肯定认识的都是广播恶魔、3v那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但是……”
“我为什么要后悔认识你？”东方罪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克里斯蒂娜。
■■■毫不犹豫和不需要思考的回复，让本来气上了头的克里斯蒂娜愣住了。
没能等来自己想要回复的银发罪人瞪大眼睛，茫然无措的张了张嘴。
龙女理所当然的回应，让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就像被塞了一团棉花、腮帮子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难受的厉害。
‘可她已经把自己所有丑陋的样子都展示给她看了不是吗？’
她绝望地这样想。
“……可是我们现在就要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总是暴躁到像是要随时随地一拳打爆整个地球或是地狱的克里斯蒂娜垂下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漫无目的地这么质问。
“嗯。”■■■轻轻这样应了一声。
“这里简直烂透了。”
“我的意思是……人生烂透了，好吗？”
“所有人都推着你往油锅里跳，一群把衣服脱光的混账在周围冲着你笑。”
“就像马戏团里和团长女儿睡过然后被辞退的小丑一样！”
“地狱不过是一群输家被另一群强大的混蛋统治的人间！”
“……”
……
银发女魔就像一个尽情宣泄委屈的孩子般，噼里啪啦地这么说着。
她收紧了自己的手指，目不转睛地看着■■■。
像是要将龙女的一切都狠狠刻进自己的脑海，直到她生命中的所有都鲜血淋漓。
泪水在她的眼中凝结。
……但是她没有哭。
银发女魔就只是倔强地用自己的肩膀狠狠蹭去了自己眸中的泪水。
受损的脆弱眼角渗出血液；它们合着克里斯蒂娜的眼泪，蹭花了她浓墨重彩的眼妆。
“哈哈……世界烂透了。”
“下地狱是我应得的。”
令人浑身剧烈疼痛的烧伤中，克里斯蒂娜冲着■■■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但我觉得至少你不该死在这里。”
“嘿，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自己活得毫无意义。”
“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当然，我其实也不想死。”
“但我突然觉得……”
“如果我能用我的命换你的。”
“这应该会成为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吧？”
惜命的小偷看着怀里的东方罪人，语气中带着一丝细微的希冀。
有渺小之人对于“死”的恐惧，对生的留恋……
还有恶魔对自己居然会选择为谁“献身”的茫然。
“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这狗娘养的！”
克里斯蒂娜像是即将赴死的人般，用自以为幽默的方式这么骂了一句。
但■■■就和她见到的每一次一样，傻乎乎地愣在那里，像是一直在思考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但这份克里斯蒂娜再熟悉不过的沉默却令她觉得安心。
“嘿，从以前开始我就总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表现得这么无所谓？”
克里斯蒂娜用尽浑身力气闪过最后一块掉下来的天花板，而后故作轻松般，语气疲惫得这么问被她保护得很好的东方罪人。
“……那么我该怎样表现？”■■■突然没头没尾地这么问。
但是克里斯蒂娜已经无法再因为龙女不甚在乎的样子而责备她了。
因为她突然觉得，如果■■■能一直这么轻松，也许自己死的时候还能体面些。
“我要带你出去，你就不能表现得稍微高兴些？”
克里斯蒂娜像是抱怨般这么嘟哝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我想这样做……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听我说话？”
见■■■“明知故问”，有点绷不住了的克里斯蒂娜忍不住提高了一点音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怀里的龙女正在坏心眼儿地从她嘴里套话……
但她应该不是这样的魔吧？
而且她套她的话……给谁听？
“因为我要用我的命。”
“换哪怕一点你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希望。”
像是为了强调什么，又像是为了说给自己听般，克里斯蒂娜坚定地将这两句话从嘴里说了出来。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等到■■■向来总是很脱线的回复……
她只等来了一连串低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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