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连玉试探着问秦王,可有好的对策。
秦王皱皱眉,叹气道:“狄历属于游牧民族,部族的人时常迁徙,探子去打探了好几次,其兵力分散,又游离不定,目前还没有想出很好的法子。”
连玉点点头,说道:“今日听草原上那男子说,高车近年屡屡侵犯狄历,想来狄历的日子也不好过,恐怕近来敢越界骚扰中原也与此有关。”
“嗯,”秦王点头道,“狄历刚好位于中原与其他北方少数民族之间,夹在中间确实不好生存,其实对中原来讲,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于高车,父皇为了招抚高车,曾不止一次向其提出过和亲建议,但每次都被高车拒绝,让父皇脸上很是无光。”
两人正说着,一位侍从闯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道:“禀告秦王殿下,军中士兵突然染了恶疾,相继死去,太子殿下下令召开紧急会议,让各军统领速速去都护府集合。”
秦王听完,没有片刻犹豫,立刻跟着侍从出了门。
连玉担忧地看着秦王的背影,战前染病乃兵家大忌,不知道太子和秦王能否从容应对。
直到深夜,秦王才从都护府中回来,连玉赶紧迎上去,询问情况如何。
秦王面色忧虑地说道:“目前看来,好像是军中的一个士兵几日前在外执勤时捕捉了一只从没见过的野兽,带回兵营和其他几人架火分食了,后面几日那几人便开始相继全身发热,呼吸困难,直至昏迷不醒。更糟糕的是,凡是和这几个人有过接触的士兵也相继被感染,请了军中的医师来看也诊断不出是什么病,现在军中人心惶惶,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发作。某些心有不轨之人还散布谣言说是因为那几个士兵杀了草原的神兽才会令灾难降临。”
“可有和太子殿下商议对策?”
“太子已经下令先封锁军中士兵染恶疾的消息,把和那几个人有接触的士兵名册都拟了出来,暂且关押在牢中观察,已经犯病的士兵隔离在境外空地的营帐中,由专人伺候汤药先治疗着……可是……”,秦王的神色愈加忧虑,“已经有多名犯病的士兵死去,境外的营帐也快要不够用了。”
“如果军中医师治不好怎么办?”连玉问道。
秦王没有回答。
连玉走到秦王身前,盯着秦王说道:“两日后若还没好转,就应从犯病的人和有接触的士兵中分别选出五人,送到皇城让御医会诊,若能治好,便按方子给现在的士兵分发汤药,若是治不好……”连玉没有再说下去。
秦王看着连玉的眼睛,他已别无他法,只能赌一把了。
两日后,去皇城的人选已经确定,十名士兵自愿请命,用一张张薄纸立下生死状,即将在夜里出发。
连玉看着十名士兵的名册时却突然愣住,上面竟赫然写着“陆连飞”的名字。
为了掩人耳目,拉着病人的车都是一前一后隔一段时间才出发。每辆车上都绑着一个用材质疏松的湿木做成的箱子,夹层中放着能杀菌灭毒的特制草药,护送的士兵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最后一辆车在走出城门不远后,护送的士兵便发现前面有一人骑马而来,待走近后,那人亮出令牌,说道:“我要和车上的人说几句,你们在旁边稍等一下。”
两人看清令牌,为难地回道:“回王妃,车上的人患有恶疾,若近身与他交谈,恐会被其传染。”
“放心,我不会离他太近。”说完便自顾自朝车走去,两位士兵只好退到一边。
来者正是连玉。
走到离车还有两三步的距离,连玉翻身下马,开口说道:“我知道是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箱子里没有动静,连玉继续说道:“你这次实在是玩得太过头了,现在跟我回去,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箱子里依然没有回应,连玉忍不住大步走到车旁,用力狠踢那箱子,大声吼道:“连飞,你个臭小子,你死在里面了吗?”
里面终于有了动静,只听连飞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好了好了,你先退后五步,我再和你说话,记住,必须五步,我可是能看到你的。”
连玉只得应允,后退数到五。
连飞的声音又懒懒地传出来:“你说你也真有本事,我都睡着了,你还追着我到这里来把我吵醒。”
“你别跟我贫嘴,我问你,你为何要请愿去皇城?你以为去皇城就可以逃避打仗吗?去了皇城,那些御医只会给你灌无数难以下咽的汤药,在你身上扎无数的窟窿,把你弄的半死不活的。还有,这箱子里蹲着舒服吗?一路上快马颠簸可还好受?”连玉连珠炮似地问道。
“我没有逃避打仗,”箱子里安静了半响,才传来连飞的声音。
“那些染病死去的士兵是我亲手埋的……”
连玉觉得眼中一热,泪水便在里面骨碌碌地打着转。
连飞继续说道:“其他士兵都不愿意去给他们收尸,都是天天在一起练兵的兄弟,还没开始打仗呢,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总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吧。”连飞的声音低了下去,“万一我没回来得了……“
“不要胡说!陆连飞,你不是说过你要为国效力,驱除异敌吗?那你就争气挺到皇城,把病治好,再给我风风光光地回来,到时候你至少都是个千夫长,把你的‘飞式惊魂弓’给我好好交给士兵们,带领着士兵把那些欺负平民百姓的黑脸鞑子们赶回草原深处去,听到没有……”
“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答应姐姐!”
凉风习习,将连玉的话吹得摇来晃去,像是隔着层板子一样听得不甚清楚,连飞突然反应过来,中间本来就隔着一层板子。这个连玉,老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以前是,现在还是,真是令人……头痛啊。
连飞从缝隙中看着连玉,那张在月光下白乎乎的脸上挂着亮莹莹的泪珠儿,明明都难过得想哭,还要尽力克制着自己,说出那么气势汹汹的话,拿姐姐的威严压制自己,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尽心尽力地对她好呢?
连飞突然感到一阵深深地难过,他怎么会不怕死呢?他本来还想着奋勇杀敌,多建些功业,把位置做得高一点,这样的话万一以后有人想欺负连玉,也会有所忌惮,就算以后秦王不要她了,他还可以养着姐姐,不让人说她闲话。可是,可是如果他走了,连玉该有多苦啊。
少年目光炽热,冲着外面大声喊道:“我答应你,就算一口气,我也要撑过来,绝不让老天收了我这条贱命,你不让我死,我就绝对不敢死。”
听到连飞的回答,连玉的心中似乎略微宽慰了些。
这时,护送的士兵已经上前委婉催促,连玉又细心叮嘱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让到一边。
目送着车辆远去,连玉在心中默默祈祷:草原的长生天啊,请你一定要将他再次带到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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