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岳的回答让齐远航放了心。
“她每天摆摊摆到很晚，就指着这个营生过日子呢。”
赵天岳走在前面，轻车熟路地穿过几栋宿舍楼，走出宿舍区另一侧的大门后，向右拐，沿着一条略显狭窄的街道往前走。
走了大约五十米，赵天岳停下了脚步，伸手指向前方：“菜市场就在那儿。”
齐远航顺着他的指向望去，看到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巷口偶尔有人提着装满蔬菜的塑料袋走出来。
三人并排走向小巷，小磊好奇地四处张望。
拐进小巷，一道铁门出现在眼前。
铁门上方是一个半圆形的拱顶，拱顶上镶嵌着四个鲜红的大字——“红花菜市”。
走进菜市场，一股混杂着各种蔬菜肉类气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时市场里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几个菜贩坐在摊位后。
齐远航环顾四周，又犯起了嘀咕：“这人都快走光了，她还在吗？”
赵天岳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放心，她肯定在。喏，就在……”
话还没说完，赵天岳就愣住了。
他“咦”了一声，目光落在市场深处一个空荡荡的摊位上，“奇了怪了，今天居然没出摊？她也要过节？”
他快步走到那个摊位前，指着地面上残留的一些菜叶和水渍对齐远航说：“这就是她的摊位，平时从早到晚都摆在这里。”
齐远航看见摊位不远处有个身材壮实的中年大妈，围了条碎花围裙，正拿着一个大可乐瓶往摊位上的菜喷水。
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赵天岳，低声说道：“走，我们去问问她。”
赵天岳心领神会，立马应道：“行。”
他明显就是个社牛，抢先两步，朝着那位大妈走了去。
齐远航忙牵着小磊跟上。
赵天岳走到大妈摊位前，脸上堆满了笑容：“大姐，那位邹婆婆今天怎么没出摊啊？”
齐远航这才知道，齐若梅的母亲姓邹。
大妈抬起头，先看了看赵天岳，又看了看牵着小磊走过来的齐远航。
见是两个帅哥带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她脸上立刻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你们是来找她买菜的吗？我这儿也有啊，瞧瞧，新鲜得很！”
她说着，用手拍了拍面前码得整整齐齐的蔬菜。
赵天岳连忙摆手：“前两天我在邹婆婆这里买了菜，走得急，少给了一块钱。今天路过，想着把钱补给她，结果发现她没出摊。”
齐远航佩服地看着他。
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太厉害了，张嘴就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大妈却是信了，叹口气：“她这两天来不了，病了。”
“病了？”齐远航和赵天岳异口同声地问。
没想到这个恶毒的老太婆居然也会生病！
“可不是嘛，”大妈继续说道，“前天不是下雨了吗，她回去的时候淋了雨，估计着了凉。昨天上午她在摊位上摆了一会儿摊，就晕倒了。还是我们市场里的人帮忙把她送回家。唉，可怜哦，那么大年纪了，儿子儿媳也不管她，还要她出来挣钱吃饭。”
大妈警惕地看眼四周，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听说啊，她的儿子儿媳也不出去上班，她挣了钱，还得养着他们。那天把她送回家，连口热水都没人给她端，你们说说，这样的儿子养来有什么意思，要我啊，早一脚踹出门了。”
“她今天没来摆摊。估计病还没好。”
“那行，谢谢大姐了，我们今天还有事不方便，改天再来买你的菜。”
得了消息，赵天岳拉着齐远航就往菜市场外走去。
“好好，我的菜最新鲜了，都是早上刚从地里摘的……”
大妈热情地答应了，对赵天岳的空头支票深信不疑。
走出菜市场，赵天岳转头问齐远航：“要不要去她家看看？不远，就在街对面。”
他知道齐远航心里肯定还惦记着齐母的事情，不见一面不甘心。
齐远航略微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走。”
来都来了，去看看也好。
菜市场对面是一片楼房，灰扑扑的，外墙斑驳，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齐远航眯着眼打量，感觉楼的质量一般。
赵天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解释道：“这是返迁房。以前这儿是菜地，电机厂扩大规模，占了公社的地，赔了公社农民的房子，还招了一部分人进厂当工人。”
这个齐远航听说过，这些农户就是“农转非”，因为土地被征用，获得丰厚的赔偿，生活得很富足。
赵天岳继续说道：“很多农户赔了不止一套房，除了自己家住，其他的都租出去。这里条件比宿舍区差，没物业，乱糟糟的，租金也便宜。到现在还没通天然气，用的都是液化气罐。
齐远航略带佩服地瞥了他一眼：“了解得还挺多。”
赵天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当然，来之前我可是做足了功课的。”
齐远航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这小子，还没夸他胖，他先喘上了。
两人过了街，准备进小区。
小区门口建了个传达室，一根长长的栏杆横在门口。
有汽车开进小区，看门老头慢悠悠地从传达室走出来，收了钱，又慢悠悠地走回去。
其他行人进进出出，他看都不看一眼。
小区里楼房密密麻麻，长得一模一样，全都是六层高的灰色楼房。
好些楼的外墙涂料剥落得厉害。
估计是九十年代建的。
赵天岳在前面带路，在楼与楼之间穿梭，像走迷宫一样。
齐远航要不是跟着他走，早就晕头转向了。
“5栋，看到没？老太婆就住那儿。”
赵天岳指着其中一栋楼说道。
三人走过去，赵天岳指着最里面的单元门：“就是这儿，一楼。”
齐远航抬头望去，一楼那户人家有个小阳台，阳台上用砖砌了个镂空的花纹，花纹中间用链条锁着一辆三轮车。
三轮车上还有一些残留的菜叶。
这车估计是老太太买菜用的。
小磊紧紧抓着齐远航的手，怯生生地问：“爸爸，这是哪儿啊？”
齐远航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含糊其词地道：“随便看看，马上就走。”
三人刚走到单元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老太太的骂声。
“懒婆娘！老娘病了，连口水都喝不上，还要老娘伺候你！给我滚出去！”
那声音虽然尖利，中气却不太足。
紧接着，“砰”的一声，门开了。
一个女人冲出门，站在门口，叉着腰骂道：“你叫我滚？行，我滚！你看你儿子会不会跪着求我回来！就你们家，穷得叮当响，谁愿意跟着你们，你倒还嫌弃我！”
齐远航张了张嘴。
真巧，碰上这家人吵架了。
岂不是有好戏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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