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梁雪宁在阳台刷牙，突然听到楼下有吵架声。
老房子隔音不好，嗓门稍微大点就听得一清二楚。
“暑假作业不做！非要拿我手机给周什么畅的投票！所以期末才考倒数！”
“我就发了个短信，用了一分钟，哪里耽误写作业了！这和考试有什么关系！”
“你个死小孩你还嘴硬！这些东西都没收！什么时候成绩上去了再给你！”
……
梁雪宁漱完口，两人的争吵声正好停止。
她现在住的是外公留下的老房子，那个年代大家普遍没有买房的想法，觉得够住就行。
所以周围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上上下下都认识。
而刚才吵架的，正好就是她要找的人。
陈佳媛和她妈妈……
梁雪宁记得，她和陈佳媛同龄，小时候天天玩在一起。
只是上了初中后，陈佳媛疯狂追星，梁雪宁和她的话题越来越少，关系就淡了，后来搬走了就更没联系了。
现在梁雪宁想找她帮忙，纯粹就是抓住了“追星”这一点。
她站阳台上朝外面瞄了眼，陈佳媛不知道啥时候跑下楼，正坐在花坛边抹眼泪。
梁雪宁换了件衣服，又朝沈红玉喊了句。
“妈，我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没等沈红玉回答，她就匆匆下楼。
走近后才发现，陈佳媛的手里还握着一堆碎纸，好像是……
被撕碎的海报！
梁雪宁一猜就是陈佳媛妈妈干的，这一辈的父母普遍比较专制，也非常在意孩子的成绩，他们觉得孩子就该每天和书本为伴。
任何娱乐在他们眼里，都是影响成绩的存在。
她微微叹息，坐到陈佳媛旁边，问了句：“你喜欢周笔畅？”
陈佳媛愣了下，抬眸看到以前的玩伴，倒也没太惊讶。
“你刚才都听到了？”
梁雪宁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手机。
“给。”
陈佳媛看不懂她的意思，没敢拿。
梁雪宁接着说：“你拿我的手机，还有我妈妈的，去投票吧。”
她很清楚，当年的选秀含金量有多高，没什么水军做数据，都是粉丝一条一条短信投出来的。
甚至还有粉丝组团去街上拉海报宣传自己的爱豆，呼吁路人投票。
所以她现在给陈佳媛的两票，非常珍贵。
“真的？”陈佳媛眼睛都亮了，拿起手机就是一通熟练的操作。
梁雪宁无奈地笑了下，果然是真爱粉，短信号码都了熟于心。
趁着这个机会，她继续说：“其实那些海报，小卡什么的，我都能帮你买到……”
“不可能！”陈佳媛攥紧那些海报碎片，再次难受起来，“这些都是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限量版……”
现在全被她妈妈撕掉了，她能不生气嘛！
“别慌，我知道有另一个渠道能买到，包在我身上！”梁雪宁拍了下她的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些东西，网购都能实现，就算真没货了，只要给钱，某乌都能一比一复刻出来。
只是现在大部分人不知道网购这个渠道，所以喜欢线下去抢。
陈佳媛将信将疑，“真的吗？”
“当然！”梁雪宁顿了下，又说：“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
门锁“咔嚓”转了两下，正在拖地的沈红玉抬头瞥了眼，有些惊喜。
“是媛媛啊，好久没来玩了，快进来！”
她赶紧放下拖把，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又去厨房拿了串葡萄开始清洗。
考虑到孩子们可能爱吃雪糕，她又拿了两只小布丁出来。
做完这一切，她端着碗来到梁雪宁房间门口，刚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哭声。
“他们在学校都欺负我，说我成绩好有什么用，将来还是会和我妈一样好吃懒做……”
沈红玉心口微颤，这是女儿的哽咽声。
她屏住呼吸，继续听。
接着是陈佳媛的声音，“他们说的也没错，你妈整天待在家不工作，好多邻居私下里也说过这个事，说家庭主妇已经和社会脱节了，给子女做不好的榜样，还教育我们少来你家玩。”
“不要啊，我已经没朋友了，就剩你一个了……”
梁雪宁的祈求声卑微而渺小，听得沈红玉心口阵阵泛痛。
女儿竟然因为自己的原因，遭受过那么多白眼，甚至严重到没人和她玩……
她站在门口发愣，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突然开了。
触及到女儿通红的双眼，她眼眶一热，也快哭出来了。
陈佳媛看情况不妙，先开口，“阿姨，我家还有事，先走了……”
等大门关上后，梁雪宁垂下头问：“妈妈，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沈红玉叹了口气，把葡萄和雪糕放下。
“这些事，你怎么不跟妈妈说呢？”
“我……”梁雪宁咬着唇，嗓音又染上了哭腔，“我上次说了，可你就是不愿意去工作，妈妈……”
她突然抬眸，“你真的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是因为好吃懒做才不去工作吗？”
梁雪宁知道这话很伤人，可现在不下点猛药，沈红玉是不会醒悟的。
果然，沈红玉被伤着，眼圈红了。
“好吃懒做”四个字，无异于当头一棒。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她擦了下眼泪，无尽的委屈涌上心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以前她提出要去厂里帮忙的时候，是梁荣兵说妻子要好好照顾家庭，丈夫才能在事业上放手一搏，她被赋予了这个定位，这些年也做得很好。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手心向上要钱的时候，梁荣兵冷脸抱怨说他一个人赚钱养家很不容易，要省着点花。
这种感觉很憋屈，但一想到自己把女儿丈夫照顾得很好，她也能忍。
可如今，连女儿都无法共情她，觉得她在家好吃懒做！
她做了那么多事，女儿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还是说，这些事在女儿眼里，是毫无价值的？
沈红玉目光涣散，开始怀疑自己。
走神的瞬间，腰间突然多了一双手。
梁雪宁正抱着自己，轻声道歉，“妈，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我真的长大了，不需要你费太多心思……”
她抬眸，目光中闪过一丝心疼，“厂里现在走了一个秘书，爸爸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其实你可以去帮忙。”
帮着帮着，顺带把服装厂夺回来！这才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可是……”沈红玉仍有些犹豫，梁雪宁无奈，又得下一剂猛药。
“你不是教育我说人要有梦想，可你之前的梦想是当服装设计师，现在却完全忘了！”梁雪宁瘪起嘴，晶莹的泪水簌簌下落，嗓音卑微到尘埃里，“妈，求你，就当给我做个榜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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