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素心！快，快救人！”
几个侍从扑通扑通鱼贯跳进水里，一个扯袖子，一个抓手腕，折腾好半天才把人救起来。
那个监视清若的紫衣女子趁机钻进人群，抱起王家女便往偏厅走，临走时还不忘道：“郡主你要打就打我，别再欺负素心了。”
“你少胡说八道……”
清若话音未落，王家女身边的侍女就抢着开口：“怎么不是你，你从小就看不起我家小姐，成天欺负她，就连她的姻缘你都……如今你又害我家小姐落了水，小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跟着死了算了。”她说着，还哭了起来。
我预感接下来会有一场大戏，可惜现在我不能嗑瓜子，刚想同贺十三娘说心中的郁闷，甫一扭头，就瞧见她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嗑起来，“九九，你要不要？”
我艰难地摇头，表面上装作不想要，实际上心里羡慕极了，若非不能食，此情此景，我定要将瓜子嗑个昏天黑地。
心里盘算着要不然以后带些酒在身边，免得再次遇到这种情况时，手里空落落的。
“你少放屁，明明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清若气得脸都鼓了。
“住口！”裴老夫人厉声喝止，先吩咐侍从将王家女送至偏厅，又与其他世家女们说了几句客套话引至西厢房。
在场的世家女们顾及着礼数，纷纷顺势回避。
我与贺十三娘站着没动，人都走了以后，贺十三娘嗑瓜子的声音就相当明显了。
裴老夫人皱起眉，显然十分不满。
贺十三娘我行我素，那意思挺明显：中原人的规矩，可管不到夜兰。
我也不喜欢这老夫人，看着她就让我想起了一段相当不好的往事。
“清若，我念在你自幼父母都去了，处处对你纵容，可不是为了让你在外面仗着身份胡作非为的！”
清若快被冤枉死了，“我怎就胡作非为……是她自己摔的啊，我都没碰到她！”
“我记得我上回便同你说过，日后若是再欺负素心，我必不会再护着你了。以后海棠苑的诗会，你也不必再来了。”裴老夫人朝清若看了一眼，眼中有些不悦，也有些难以言说的……失望？
清若唤了一声“奶奶”，刚想辩解，却见裴老夫人已然拂袖离去，竟是连清若半句辩驳也不愿多听。
清若扯着嘴角笑了笑，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地“嘁”了一下。
我只觉得心凉。
这一刻我竟有些与她共情，这眼神我也曾在我的皇奶奶眼中看到过，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我袭承国师之位的人。
可我实在太不像一个国师了。
我冲动，任性，恣意妄为，身上没半点东陵国师该有的品质。
我从前也安慰自己，她对我严厉，只因我是东陵未来唯一的国师。为此，哪怕她命人将我扔进万蛇窟历练，我也从未有过半分怨言。
可后来我见多了她对别人慈眉善目，就算是一只断了翅的蝶都能得到她的关心。
她的菩萨心肠没有任何一丝能余给我。
我才后知后觉地知道，我在皇奶奶心中并不配袭承国师，她瞧不上我，也是应该的。
贺十三娘扔了瓜子皮，“你们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要这样对付你。”
“我跟她的事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清若摆摆手，突然道：“刚刚那侍女说姻缘，我突然想起来，宋大人跟她还有点关系。”
贺十三娘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那说来就话长了。”清若回忆了一番，“这事那还得从三年前说起来……”
这一看便是要彻夜长谈的架势，贺十三娘赶紧制止她，“倒也不必说得如此仔细。”
“喔。”清若道，“大概就是王素心喜欢宋大人，宋大人却不喜欢王素心，所以王素心去求太后赐婚，而宋大人冒着杀头的风险拒了这门婚事。这事儿没过几天，宋家兄妹就……”
而我的关注点却不在王家女身上，而是道：“那位宋大人竟连太后的懿旨都不放在眼里？”
我略略有些钦佩他，我当初那么张狂，也不敢不听皇奶奶的话。
毕竟我爹只是吓吓我，我皇奶奶那可是真要打我的，且还是抄着竹棍儿打我，从东宫一路打到山月台，不仅疼，还很丢脸。
“就是因为他不惧权贵，得罪了很多人，才会只做区区一个协理。他若是活着，以他的大才，将来官至宰相也不是不可能。”清若很是愤愤不平。
我挑眉，“怎么小胖丫头，你也瞧上这位宋大人了？”
清若红着脸呵斥我，又羞又气，“胡……胡说！我是钦佩宋大人的为人，是钦佩！”
贺十三娘长长的“哦”了一声，“难怪，所以你讨厌她也是情有可原。”
清若直跺脚，“你们烦不烦！哎呀，不和你们说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贺十三娘一手揽我，一手揽清若，道：“走，去看看她。”
清若不解，“看，看谁啊？”
“自然是看你那个心地善良的姐姐了。”贺十三娘道，“不看着她唱完这出戏，我浑身难受。”
偏厅厢房之中，老大夫叹息着摇头，“王姑娘伤了身子，以后很难再有孕了。”
“郡主未免也太心狠了，这是要断了素心的血脉啊。”紫衣女子道。
王家女面色虚弱，有气无力地咳了咳，“萍儿，别说了。”
紫衣女子道：“素心，你就是太善良了，当初要不是她从中作梗，你岂会被宋大人退婚。你对她再好有什么用，看看你现在，被她害得今后连孩子都不能有了……”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王家女打断，“姨奶奶，是素心自己摔的，不关郡主妹妹的事。”她说着，去拉裴老夫人的手，端一副慈敬孝顺的好模样。
我们刚到门口，就听见这么一番说辞，清若当场踢开厢房的门，“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世家女们都被安置在隔壁，我耳力还不错，听到有人说什么“原来王姑娘并非被退婚，而是郡主从中作梗”云云，便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王家女是想借清若的势洗清自己身上被退婚的名声，还真是与她家那个坏我小月儿姻缘的族人一样，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儿。
王家女看见清若，突然泪眼蒙蒙，看起来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双目微红，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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