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的很快，转眼间京城进入了深秋。
今日是中元节，宫里不许做祭祀烧纸钱那一套。但是谢唯昭还是趁着夜色的遮掩带着纸钱悄悄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
谢唯昭提着灯来到宫殿门前，发现年久失修挂着铜锁的殿门竟然半开。环顾四周阴沉沉的也不见火光，这里位置偏僻平日也不会有人会过来。
加上宫道上都长着杂草，一看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谢唯昭嘟囔一声：“难道是被风吹开的？”
北方入秋多大风，想来也是有可能。想到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这里烧纸钱也没被人发现心里稍稍安心。
走进殿门，一片漆黑，满地的杂草长势旺盛，都将人的小腿淹没了，枯黄衰败像这座宫殿一样，萧条凄凉。
谢唯昭没有过多的观察，举着灯找了个还算空旷的地方将纸钱放下。
他蹲在宫殿的西北角，这里靠着偏殿的窗户离殿门有些距离。不易被人发觉。
将纸挨个铺好，抬头发现窗棂下竟然还开着一排不知名的花被烛火照着生机盎然。
谢唯昭跪在地上，将纸钱一张一张放进点燃的火堆里。心中苦涩不已，他们沈家一族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苟活于世了。
“爹....娘....惟清来看你们了。”谢唯昭声音低低的，悲戚不已。
谢唯昭是太后给他换的名字，他本名是沈惟清。
是前朝尚书令沈临风的儿子。他爹为人正直，廉洁。一生为靖朝鞠躬尽瘁，却落得斩首示众，家族流放的命运。
娘在流放的途中一直告诉他，爹是被冤枉的，他爹不可能是勾结朝臣企图助力安王谋反的人。但是当时他还年幼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无力探查。
谢唯昭定定的看着火舌舔舐着黄纸，言语间愧疚又迷茫：“爹，娘，惟清无能。没有能力查清楚当年安王谋反和沈家的纠葛。这么多年了，当年的证人也去的七七八八。能查到的线索也被销毁。孩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只是一个侍卫，这么多年他一直旁敲侧击到处搜寻线索。但是当年的事早已成为密闻就算他查到了蛛丝马迹，也得不到有用的证据。
多年的情绪积压在心头，加上最近的遭遇。谢唯昭再也承受不住，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他恨自己的能力实在是太弱小了，他甚至连反抗都不能。家族的蒙冤像是一座山常在午夜梦回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想到他的亲人含冤而死，自己苟活在世上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深深的愧疚和不甘折磨他在世上活着的每一天，经年累月变成了一颗扎在心上的刺。
赵屿尧静静的站在宫殿内的阴影处，透过破败的窗户瞧着伏地痛哭的人。当谢唯昭进门他就认出来是他了。
本想观察一下他要做什么却不想竟然叫他撞破了他的秘密。
这处宫殿是他母妃生前居住之所，他母妃只是个小小的侍弄花草的宫女，姿色绝美。一日晚被醉酒的皇帝看中唤到偏殿宠幸，承幸后得了个美人称号。
小小宫女毫无背景，只有一张脸算得上绝色。但是就仅此而已了，皇帝兴致高的时候常宣她侍寝，不久后便怀了龙嗣。这才被封了个婕妤给了座偏殿。
起初以为自己终于要迎来富贵日子了，但是徒有美貌，而没有护住美貌的能力是悲哀的。皇宫里的女人忌惮母妃容貌绝色，怕假以时日她将凭着龙嗣成为一大障碍。
所以她容貌被毁唯一一点依仗也没有了。一个宫女而已无权无势力，稍微一点手段便叫她万劫不复。
皇帝对她失去了兴致，不愿踏足她的宫殿。毁容后的她心情郁结，精神失常，不愿养育孩子，甚至将孩子拿来撒气。
赵屿尧自出生起就跟一个疯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的人生没有光明。
宫殿偏僻，宫中的人都是些狗仗人势看人下菜碟的玩意儿，他们母子二人没少受磋磨。
终于在赵屿尧七岁那年他的母妃终于承受不住投井自杀了。
而赵屿尧则被带到皇后膝下教养，皇后宽厚虽不曾打骂虐待但也说不上亲昵。
小小年纪的赵屿尧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和隐忍，他知道攀上皇后他的日子将会好受许多。
他不想再被人践踏于是用尽一切手段努力依附皇后太子这才在先帝登基时成为唯一一个留在京城的亲王。
赵屿尧捏着手上的玉扳指，其实她母妃也有清醒的时刻，那时她会哼着歌在窗沿下侍弄花草。
每当鲜花盛开的时候她就会恢复一丝清明变得温柔。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也是为数不多对赵屿尧慈爱的时刻。
角落里，谢唯昭逐渐停住哭泣。将手中的纸烧完对着灰烬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爹娘，大家。惟清不会忘记你们的的。我一定会为沈家洗刷冤屈。”谢唯昭望着那团灰烬，眸子里的软弱痛楚一扫而空，逐渐坚定。
提着灯笼，谢唯昭走出殿门，丝毫没发觉这所破败的宫殿里还有其他的人在。
“沈惟清？”赵屿尧启唇念出他的名字。
姓沈？这名字可不常见自十年前发生了安王谋逆的案子沈家就消失在朝堂之上了。
十年前，他还没及冠。先帝登基将叛变的亲王一律杖杀。
幸而他当时对先帝毫无威胁，加上他平日在先帝面前刻意一副人畜无害，不堪大用的样子。加上他和先帝同养在皇后膝下。故而先帝没有对他动手。
当年先帝可谓是将朝堂大换血，借着肃清逆党的由头杀了不少人。而尚书令沈临风，赵屿尧有所耳闻。
是朝堂上出了名的忠臣，但是为人耿直。忠贞太过对着皇帝也敢硬碰硬，借着自己老臣的身份对着皇帝的决策三番四次的上奏。好几次都惹得皇帝不快。
这样一想，也许沈大人一族就是遭陷害，皇帝刚好借谋逆的由头除去的吧。
想到这里，赵屿尧勾唇一笑，眼神寒凉：“要比起御下的手段，皇兄臣弟可远不及你啊。”
回到勤政殿，萧公公连忙端上备着的姜汤：“王爷，深秋寒凉喝点暖暖身子。”
赵屿尧接过对着他道：“这里不用你了，退下吧。”
“是。”
萧公公识趣退下将门关好。
赵屿尧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两下，殿内立刻闪身出现一名暗卫。
“主子。”鸦九跪在地上。
“上次贪污赈灾粮款的事情查得不错。自己去阁里领赏钱。”鸦九跟着他很久了，他的办事能力赵屿尧一向放心。
“谢主子。”
“嗯。接下来去查一查前朝尚书令沈家当年谋逆的经过。还有沈惟清是怎么被改名谢唯昭送进宫的。”
赵屿尧倚在椅背上，脑海里浮现出那人伏地痛苦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他那般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谢唯昭在他榻上也会哭，但只是紧紧咬着唇瓣，被逼急了也只会抓着他的衣袖无声的流泪。那双眼睛还是倔强的模样。
每当这时，赵屿尧心中的暴虐情绪高涨，便会狠狠的欺负他，直到人受不住昏过去。
赵屿尧不是纵欲的人，但是每当遇见谢唯昭就像是久旱逢甘霖，枯竭的沙漠里遇到一片绿洲，叫他如此失控。
可惜总是少了滋味，谢唯昭每次在他身下只会隐忍，宁可将唇咬的泛白也不肯允许自己露出一点媚态。
现在赵屿尧算是知道他那股清骨耿介的气质是从何处来的了。原来是沈临风的独子，一个老古板和一个小古板，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连忠君也是一样的固执，在赵屿尧看来不过是愚忠罢了。乱世里重用贤臣，太平盛世就该杀贤臣了。君王总是喜欢听话的，太跳脱就不好掌控。
更何况是尚书令这样的重要职位，先帝自然是不希望让一个每天忤逆他的人担任。
“谢唯昭啊，谢唯昭.......”赵屿尧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深邃而玩味的神色，这又是一个掌控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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