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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秀秀和“泰山石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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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拿着高校录取通知书的手因为激动而发抖。这是她复读一年后参加高考取得的好成绩。这是她顿悟后专心致志学习的结果。这更应该是“泰山石敢当”鼓励和督促的结果。

此时此景秀秀怎么不追忆起和“泰山石敢当”一起的历历往事呢!

那是高三的课堂

秀秀用右手扣击前桌同学的后背,同时用左手扣击铅笔盒,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秀秀妩媚地低声说:“喂,泰山你挡住我们了。挪挪你的龟甲!嘻、嘻……”

“泰山能挪么?”前桌并不回头,自豪感溢于言表。

“美了你!”秀秀又扣又讽,“我说的是猿人泰山!你没看过这部电影?”

“我是泰山石敢当!”前桌仍然不转过头来,同样给以脸色,“知道么,泰山石敢当是什么?是挡鬼的!我挡住了两个女鬼,不用说对不起吧!再说这石敢当,就是哪里有鬼就挡在哪里的!”

虽然他们只是窃窃私语,但是老师还是听到了响声,就转过身来,把眼镜的框框往下压压,眼睛从框架上看过来,目光在他们脸上一扫而过。这说明老师并没有打算斥责什么人,他知道这一幕是每堂课上课伊始都要发生的。谁叫班主任这样安排座位呢?

老师的暗示,秀秀和她的前桌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就停演了这一幕“传统剧目”。

班主任这样安排座位,确实气人。前桌足有一米八三的个头,而自己跟同桌,最多也不过一米六三!你说气人不气人,这么高的个儿,挡在前面,上课的时候,秀秀和同桌只能移来摆去的,要从这堵自称是“石敢当”不停移动而留下来的空隙中寻找看黑板的空档。

班主任这么摆位置一定收了“石敢当”的好处!什么近视眼要照顾,他在球场上远距离投篮,不戴眼镜不是照样投得很准么?什么多动症要把他放在老师的眼皮底下,那我也动起来,你也把我放到他的前面去吧!什么歪理,得了人家的好处,还强词夺理!秀秀心里这样嘀咕着。

气归气,可秀秀的确很喜欢这堵“石敢当”。何止喜欢,她正跟许多女同学争着抢着呢,特别是她的同桌!

每当秀秀弯着指头扣“石敢当”的后背的时候,她就像被电击那样心都会震颤。叫他“猿人泰山”的时候,秀秀的脸就不经意地红了。而当听他说自己是被“石敢当”挡住的小鬼时,她就觉得有一股暖流酥地流过心头。秀秀想这就是情窦初开吧!

“石敢当”真名何俊!一米八三,熊腰虎背,俊美豪爽。瞧他这个名字,俊就俊吧,可为什么要加个何呢?你是在问,为谁而俊么?秀秀莫名其妙地对这名字研究起来。

而“石敢当”呢?当秀秀扣他后背的时候,他是从不回头看她的。用得着回头么,秀秀不就是一个同学么?

秀秀一米六三,长长的头发乌黑发亮,梳成粗大的辫子,就像要把人的心给绑住似的。特别是那双调皮的酒涡,什么时候都在挑逗人!一米六三,还秀么?但女孩有这么个高度的确是很那个的!什么那个这个的?就是秀呗!

何俊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每当秀秀扣他的后背的时候,他就有一股抑制不住的青春燥动!这时,他就心猿意马,再也听不进老师的只言片语。若不是老师的暗示,他一定收不拢心来,拉下了功课,他可要恨死秀秀了!

秀秀是“石敢当”的铁杆球迷。不管“石敢当”是代表班队,还是代表校队出场比赛,她总要带着自己班的啦啦队到场助威。

每当“石敢当”挡住对方球员,拦截下球的时候,她会高兴得心都跳出来。每当“泰山”晃过对手带球上篮,来个漂亮的灌篮的时候,她会第一个时间从座位上跳起来,摆肩摇臀,来一段迪斯科。赛完球,不管胜负,秀秀又会带着球迷们,把球员的背包背回校,而她自己背的一定是“石敢当”的背包。

秀秀真名叫仇秀,可同学喜欢叫她秀秀。不是吗?你自己秀丽无比,还“仇”什么仇的!自己不会仇恨自己的秀吧,那一定是“仇”恨别人的秀了,真是自私无比的家伙!这也许也是何俊莫名其妙地研究起她的名字。

同学们不仅仅喜欢秀秀的秀丽,更多的是喜欢她的多才多艺和热情真挚。秀秀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是一流的,她还是班级的文体委员。

秀秀自己也弄不懂自己喜欢何俊什么,只是朦胧的,就像什么歌里唱的那样,“月朦胧,鸟朦胧……”。唉,人家就是喜欢呗,还用问为什么吗?喜欢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有一次,比赛以本队告负结束。啦啦队明显的懒于搭理那些不争气的球员,大家推三拉四的好一阵子才把他们的背包背上,懒洋洋的。当秀秀俯身取那个照例保留给她的“石敢当”背包时,何俊也俯下身去,原本他不希望秀秀再为他背包。不是吗?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有什么颜面让球迷为他背背包呢!

俩人几乎是同时俯身,他们的头猛地碰在一块。无意的撞击往往是很激烈的,秀秀哪是何俊的“对手”,咳!一声,就来个黄牛翻身四脚朝天了。

何俊连忙去拉她,可是秀秀就赖在地上不让拉,甜甜地:“除非你抱我起来!”。还没走远的同学看到了,也一个劲叫:“抱起来!抱起来!”

“不就是抱么,不就是一百斤么,这有何难。”何俊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想的却是不就是像抱我家那只西施狗么?这么一想脸反倒红了,俯下身去,一手托住秀秀的后背,一手穿过秀秀的脚弯,霍地抱起来。

何俊一不做二不休。他抱着秀秀转起圈来,越转越快,而且装出要脱手的样子,吓得秀秀大声叫喊:“猿人泰山,你好坏!放下我,放下我!”

啦啦队员们这下可派上用场了。她们一个劲地叫:“转呀,转呀!转她个天花乱坠!”

秀秀见何俊暂时没有放下她的意思,就转身朝里,双手抱住了何俊的脖子。这样一来,她觉得自己什么意识也没有了,有的只是甜蜜的飘浮,向空灵的仙乡飘去……

对于何俊说来“抱就抱!”就这么简单。他旋够了,看到秀秀吓得紧抱自己,就开心地放下了秀秀,拍拍她的肩膀,一甩背包斜挂肩上,说声拜拜就跑了。

秀秀气坏了,追上何俊,在他背上打起来。何俊转过身来,友好地笑笑说:“好痛快,打完球还有人给我槌背!”吐个舌头做个鬼脸,撒开腿又跑开了。秀秀跑得并不慢,她是校运动会400米跑的冠军。她几步就赶上了何俊,扯过他的背包,摔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气冲冲地扯着背包带。

何俊回过身来,看到秀秀气得七窍生烟,脸红扑扑的,怪可爱又怪可怜的,就蹲下身来逗着秀秀:“看被‘泰山石敢当’挡住了吧,小鬼!”

秀秀也不示弱,冷不防地一推,把何俊也推个四脚朝天。她站起身来,一甩她的长辫,提起背包摔在何俊的肚子上。

背包里有个水罐子,还有些水,这一摔就显得不轻。何俊被砸得肚子发痛,就唉呀一声叫起来。

秀秀忙蹲下身,抚摸何俊的肚皮。何俊这才感到舒服点,一会儿就痛感全消,只有秀秀手掌的震颤发出了猛烈的冲击波,向他心头窜去。他猛地把秀秀的手拉向他激烈跳动的心口,按住,他感到秀秀手的颤动与他的心的跳动合二为一。

四目对视,默默无语。

云不再飘,风不再摧,花不再榭,虫不再鸣,一切的一切都凝成四个瞳孔的深深的黑洞。

四目对视,默默无语。

很久很久,已经看不见同学们的身影。很久很久,周围静得像只容两个人的真空舱。

四目对视,默默无语。

两颗心的信息,通过四只手的传递,掀起一阵阵热潮,把世界也溶化了,成了一片空白的荒原。

秀秀不再敲她的“泰山石敢当”了,因为她感受到了正面接触的欢愉。

每天下课,何俊总要送秀秀回家。如果要练球,秀秀就等在球场边,等何俊打完球再送她到家。

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觉得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讲,但又觉得讲的都是些没意义的话。现在面临着高考,可他们就觉得什么功课也没有准备好。于是何俊就对秀秀说:“我们还是在一起学习吧。为了打球,我也不知落下了多少功课。秀秀,你学习比我好,你能帮我补补课么?”

“那还用问么?”秀秀有些迫不及待,“什么时候你有这样的觉悟?我还以为你‘球迷心窍’呢。”

“我是鬼迷心窍呢。”何俊啥时候也变得风趣起来,“还好我是‘石敢当’,才把小鬼给镇住了,她们再也不敲我的背了。”

“你坏!”秀秀脸一红,就撒起娇来,“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还欺负人,我不理你了!”

“求你了,”何俊知道秀秀不会生他的气,就求道,“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以后我一定不参加篮球队了。”

“篮球队你还是要参加的,”秀秀开导说,“我们学校的篮球队在市里省里都有名,那按规定是要加分的。你这个高中锋,离了你校队还能拿到名次么?白捡的分,为什么不要呢!傻冒!”

“那你什么时候帮我补课呢?”何俊央求道,“有你的帮助我的心就放宽了,打打球也可以放松放松。”

“我妈不让我晚上出门。”秀秀有些为难。

秀秀的爸爸在外地办厂,妈妈因为家里有个女佣,所以闲得发慌,不是跳舞就是打牌。似乎只有看见秀秀时她才记起来自己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女儿。她早出晚归很难跟女儿碰上面。可是她见了秀秀,也只丢一句话:“好好读书,晚上不许出门!”

秀秀很自觉,自尊心也强。不要谁督促她,也能把学习搞好,课外时间还参加各种艺术培训,学了不少本领。她晚上一般不出门,并不是因为她妈妈的约束,而是她自己觉得不安全也不必要。现在何俊要她帮忙,她很想每晚都跟他在一起学习,可是她又害怕跟他一起学习,因为只要两人在一起她一定会心不在焉!所以她对何俊的要求只能以妈妈的约束作为借口,委婉地拒绝了。

何俊是个单纯的小伙子。别看人高马大,可他还是个大孩子,对什么事都直着想,从不会转个弯的。

就比如说请秀秀帮他补习功课,他就没想过在哪儿补,是在自己家,还是到她家?怎么补,补什么?什么时间补,秀秀有没有时间和能力为他补?诸如此类的问题他并没有想过,在他脑海里就一个字,那就是“补”!

何俊的父母都在外地任职,家里只有爷爷和女佣。爷爷是个高教,退休了还忙着写东西。爷爷对何俊的自治能力的培养十分重视,一般不干预他的个人行为,但老教授却对影响年轻人成长的诸多不利因素严加控制。比如什么早恋、什么黄色网站、什么信息台等等都不让何俊沾边。如果他跟秀秀在一起,爷爷会怎么想呢?何俊的单纯甚至带点儿幼稚。他跟秀秀接触就没有她那样的兴奋与刺激,他跟平时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性间的感觉。当然他也不曾想过跟秀秀在一起爷爷会怎么想。

还是秀秀想到了解决他们在一起学习的方法。她觉得跟“泰山石敢当”在一起学习彼此都感到愉快和自信。

秀秀建议她在电脑在网络上跟何俊一起学习。她说:“我没有资格给你补课,况且你的功课也不是很差,跟我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我们只能说在一起学习,互相帮助。晚上我们出来都不方便,就规定个时间一起上网吧,在网上我们一起学习不是很方便么?”

何俊对秀秀的建议积极响应,于是两人选定网站的某个聊天室,取了网名。

当两人在网络上见面的时候,秀秀觉得有些可笑。不是吗?人们是借虚拟的空间寻找现实的对象,而他们呢,却把现实化解为虚拟。

“小鬼,今天能一起写作文么?”

“石敢当,好呀!就写球迷与球员吧。”

“一场球要有几个球员?”

“在我的眼中,全场只有一个!

10号带球‘盘旋’,切到篮下,起跳,高高跃起,灌篮!两分!……”

“嘻嘻,有一个人打一场球的么?小鬼,你太无知了。”

“写作文讲究的就是想象。在球迷眼中,只有她心中的球星,其他球员她可以视而不见的。知道么,猿人泰山!”

“怎么,场上谁在发起进攻?泰山石敢当左挡右拦,进攻者哪能进入前场一步。只见10号坚定地一个抢断,夺球过手,立刻发动反攻。只见他跨步如飞,一个三步跳就到三米线前,又一次高高跃起,双手一推,好!一个三分球!……”

“小鬼,你怎么尽瞎说。既然是一个人,还有谁会发动进攻呢?只有一个球员,他还用左挡右拦么?真是的,还反什么攻的,立定投篮好了。”

“不懂了吧,什么叫虚实相溶?在球迷眼中只有她的偶像,这是实的。但是如你所述,球不是一个人打的,所以还是有其他球员的,只是在球迷心中,这些球员被虚化掉。懂吗,泰山石敢当?没有想象力!”

“好吧,我也来想象想象。

10号带球前冲,左穿右插,耳边响起啦啦队的助威声。今天的呐喊声怎么像是一个球迷发出的。声音虽然小,但听得出她已经竭尽全力。

10号想看清楚这个球迷,但身在球场怎么可以分心呢?

10号突然觉得,这球迷就在眼前的篮上,正朝着他喊叫着什么。

10号感到这球迷正朝他喝倒彩,这不是对自己的侮辱么?他一生气就盯住这个球迷。他觉得球迷的嘴逐渐张大,成了一个血盆大口,又变成了篮框,圆圆的正朝自己示威。

10号气极了,一跃而起,单手托球对准那圆圆的血盆大口,泰山压顶般的凌空灌下去!

10号听到裁判的哨声……他觉得自己从空中落下……又有人把他捧起来……高高地抛起……又落下……

小鬼,这叫想象吗,我怎么觉得是在胡编乱凑?”

“哇!精彩!不愧有生活体验。

泰山石敢当!你真棒!这怎么是胡编乱凑?秀秀心中默默地赞扬。

秀秀觉得在石敢当的眼中已经只有她一个球迷了,秀秀不知不觉间让红云抹遍了整个脸庞……

有一天爷爷散步回来,看见何俊在上网,就照直走到他的身后,并没有惊动他。爷爷看了一会儿,发现他正跟一个网名叫小鬼的同学在网上做化学习题,互相切磋,认真探讨。也就不打扰他们,轻轻地走进自己的书房。

有一天妈妈跳舞回来,看见秀秀在上网,就照直走到她的身后,大声嚷嚷:“怎么不做功课,上什么网……”

秀秀没有理她,十个指头在键盘上“欹欹欹咔咔咔”一会儿一遛的数字和数式出现在屏幕上。

妈妈虽然看不懂,但也知道秀秀并不是在网上聊天,也许是在学习什么“天文数字”吧。既然不是聊天,就随她去吧,再说自己也管不了她。妈妈扭身倚坐在沙发上,一会儿就发出了呼呼声。

秀秀觉得自己真幸运,妈妈碰上的刚好是她在跟“石敢当”在演算数学题,要是碰上他们在写“作文”,那就惨啦!妈妈就要数落她一通!今天真幸运……看来我跟我的泰山石敢当还真有缘分……这么想着秀秀的脸又染上桃红,殷殷的有点儿燥热。她双手掩上脸,又在两个手心上分别给一个深吻……这一吻,秀秀又觉得自己浑身都紧缩起来,意识也开始模糊……

不知什么时候妈妈站到了秀秀的身后,拉拉她的长长的发辫。秀秀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发辫捏在手里还不停地揉着,被妈妈一拉,她才猛地从“梦游”中苏醒。秀秀呆呆地看着妈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妈妈朝屏幕努努嘴,秀秀这才发现,屏幕上出现了许多数字,杂乱地一行又一行,还有一行好大好大的字:“小鬼,你怎么啦!”

秀秀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她猛地转过转椅,一头栽进妈妈的怀抱,用发烫的双颊摩擦妈妈只穿着薄纱的前胸,嘴里叽叽咕咕着:“妈妈,妈妈,我不吗……我要……”妈妈摸摸秀秀的前额,没有发烧,丢下一句话:“这孩子着了魔了……”就走了。

秀秀知道已经在网上不能跟何俊一起做“作业”了。她陷入了不能陷入的“情网”,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程度,这将自毁前程!

酷暑将尽,秀秀送何俊到了火车站。

何俊牵着秀秀的手说:“秀秀,我只是考上了对文化课的要求不高体育系。没有你的帮助,我是怎么也考不上的。秀秀,这次落选只是因为你没有复习好功课,是失误,不是失败!你要有信心,经过一年的复读,你一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我等着你。可我要说明白,我等的是大学生秀秀,不是哭着鼻子的‘小鬼’哟!”

秀秀破涕为笑,挥挥手,目送鸣着汽笛的火车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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