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龟瞳孔中流转的幽蓝光芒映照着港湾内众人苍白的面容，那道数百丈高的水墙已近在咫尺，浪头上翻卷的泡沫仿佛死神的狞笑。张悦手中长剑的剑刃在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他分明看见，巨龟背甲上的古老符文正与海眼中的光点产生共鸣，那些用汉字书写的警示“归乡者，勿触逆鳞”，像一把重锤砸在他记忆深处。三年前在泉州港，一位老船工曾对他说过：“海上若见龟背显字，必是龙王现世，纵是郑和宝船也要退避三舍。”
“将军，火炮准备好了！”藤吉郎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个左臂缠着染血绷带的男人，正趴在三门铜炮旁，用牙齿咬开火药包的蜡封，火光在他眼底跳动。三门从织田军缴获的火炮，此刻正对准巨龟那比城楼还高的头颅，炮口黑洞洞的，仿佛在等待吞噬神明的勇气。
山本一郎突然窜到张悦面前，盔甲上还沾着飞鱼巨兽的蓝色血液：“末将愿率死士驾小船吸引巨龟注意力，将军趁机开炮！”他的鲨鱼皮战靴踩在礁石上，溅起的浪花打湿了绑在腰间的三枚震天雷——那是从怪兽尸身上扯下来的残破火器。
宫本武藏却拦住了他：“不可。巨龟鳍翼一挥便是百丈浪，小船如蝼蚁。”他伸手按住山本的肩膀，目光投向正在崩塌的海湾崖壁，“看那里，飞鱼巨兽的尸身卡在海湾入口，若能引爆震天雷，或许能堵住水墙。”
张悦猛然惊醒。那只被深海怪兽重创的飞鱼巨兽，此刻正横亘在港湾与外海之间，银蓝色的身躯被礁石划破，伤口中流出的血液竟在海面上燃烧，形成一圈圈淡蓝色的火环。他突然想起在欧洲见过的“希腊火”传说，那些被拜占庭帝国视为机密的燃烧武器，与眼前的景象竟如此相似。
“藤吉郎，分一门炮给武藏，轰击飞鱼巨兽的伤口！”张悦的命令如雷霆般落下，“山本，你带二十人携带震天雷，从侧后接近深海怪兽——它正向我们冲来！”
深海怪兽暗灰色的身躯已冲破燃烧的火环，口中的深蓝色光束比之前亮了三倍。张悦清晰地看见，这头巨兽的左眼已被巨龟的光束灼瞎，眼窝中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带着荧光的黏液，在海水中拖出长长的光带。它显然已陷入疯狂，将对巨龟的恐惧转化为对人类的杀意。
“开炮！”藤吉郎的吼声与海浪的轰鸣同时炸响。第一枚实心弹拖着火星，重重砸在巨龟的背甲上，却只激起一片火花——那坚硬的甲片比精钢还要坚韧。第二枚开花弹倒是炸开了，在巨龟鳍翼上撕开一道口子，却惹得这头古老存在发出震耳欲聋的低吟。
宫本武藏的火炮却精准得多。当炮弹击中飞鱼巨兽腹部的伤口时，那具庞大的尸身突然剧烈震颤，银蓝色的鳞片如多米诺骨牌般炸开，露出下方泛着荧光的血肉。更惊人的是，伤口深处竟嵌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罗盘，罗盘中央的指针，正死死指向海湾深处。
“那是……”张悦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在泉州见过类似的罗盘，老船工说那是郑和船队用来定海神针的“水罗盘”，传说能沟通四海龙神。难道这飞鱼巨兽，竟曾是郑和船队的守护兽？
深海怪兽的攻击打断了他的思索。那道深蓝色光束擦着礁石划过，三名士兵瞬间被蒸发，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张悦猛地转身，看见山本一郎正带着死士们趴在破碎的渔船残骸后，将震天雷捆在长竹竿上，准备刺向怪兽的下腹——那里的鳞片，在之前的战斗中已被巨龟的爪子撕开。
“轰！”震天雷爆炸的火光映红了海面。深海怪兽发出痛苦的嘶吼，庞大的身躯竟被掀翻，腹部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中，赫然露出半枚刻着星图的玉玦。张悦心中一凛，他在织田军密信中见过类似的图案，那是葡萄牙传教士带来的“深海之眼”标记。
巨龟的反击来得毫无征兆。它轻轻摆动鳍翼，海眼中突然喷出数十道幽蓝光束，如利箭般射向港湾。最近的一门火炮瞬间被汽化，藤吉郎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礁石上。张悦冲过去时，看见这个向来乐观的男人咳出鲜血，却仍指着海面：“将军，看……海眼在收缩！”
果然，那直径百丈的漩涡正在急速缩小，巨龟背甲上的符文也随之暗淡。但更令人心惊的是，随着海眼收缩，海面突然浮现出无数发光的残骸——破碎的船板、锈蚀的兵器、甚至还有半具戴着明代头盔的骸骨。张悦认出，那是郑和船队特有的“宝船锚”，锚链上还缠着写有汉字的布条，在海水中飘荡如幽灵的低语。
“归乡者……”宫本武藏突然喃喃自语，他不知何时捡起了飞鱼巨兽体内的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老人们说，这片海域是徐福东渡时迷失的船队归宿，难道我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巨龟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低鸣，庞大的身躯开始下沉，海眼中涌出的光点却凝聚成一道光门，光门内，隐约可见一座漂浮在云海中的城池，城墙上飘扬的，竟是绣着“明”字的旌旗。
“那是……蓬莱？”藤吉郎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个见惯了血与火的汉子，此刻像个孩子般颤抖。
张悦却注意到，光门出现的瞬间，深海怪兽与飞鱼巨兽的尸身开始溶解，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光门。他突然想起密信中的最后一句：“当深海之主苏醒，归乡的钥匙将重现人间。”难道，他们费尽心力寻找的“统一日本”之路，竟与这跨越千年的海眼秘辛息息相关？
“将军！”山本一郎的呼喊带着惊恐，“船队……船队在发光！”
回头望去，停靠在港湾深处的船只，此刻正被一层淡蓝色光芒笼罩。张悦清楚地看见，船舷上突然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符文，那些符文与巨龟背甲上的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海水正在退去，露出的沙滩上，竟整齐排列着数百具跪拜的骸骨，每具骸骨手中都捧着一枚玉玦，玉玦中央的孔洞，与深海怪兽体内的星图玉玦严丝合缝。
“归乡者，勿触逆鳞。”张悦低声重复着巨龟留下的警示，突然听见光门中传来一声叹息。那声音像海风般古老，却带着清晰的汉语：“六百年了，终于有人能走到这一步……”
话音未落，光门突然剧烈震荡，无数光点如暴雨般落下。张悦下意识地举起长剑，却见光点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枚玉玦，正是沙滩上骸骨手中的那种。玉玦表面，一行小字若隐若现：“欲归乡者，需集七海之眼。”
就在这时，海面突然传来玻璃破碎般的脆响。巨龟下沉的位置，海水如镜面般裂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更可怕的是，黑暗中，一双比巨龟还要庞大的眼睛睁开了，瞳孔中倒映着整个海湾，以及海湾内渺小的人类。
“那是……”宫本武藏的长刀“当啷”落地，“真正的深海之主？”
张悦握紧手中的玉玦，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海眼中的光门正在关闭，而深海之下的恐怖存在，显然被他们的举动激怒了。更关键的是，那艘被光芒笼罩的船只，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漂向光门，船上的水手们，眼中竟泛起与巨龟相同的幽蓝光芒。
“上船！”张悦突然大喊，“无论前方是蓬莱还是深渊，我们都要弄清楚，为何‘归乡者’的警示会出现在这里！”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光门只剩下最后一道缝隙。张悦率领残部冲上船只，却发现罗盘指针正指向光门深处。而在船尾，藤吉郎突然指着渐渐消失的巨龟背甲，那里最后浮现出一行小字：“七海之眼，其一在倭。”
船只猛地一震，驶入光门的瞬间，张悦看见沙滩上的骸骨同时转向，空洞的眼窝对着他们的方向，仿佛在目送归人。而深海之下的那双眼睛，此刻正逼近海湾，眼睫毛扫过之处，海水冻结成冰，发出刺耳的爆裂声。
光门闭合的刹那，谁也没有注意到，张悦手中的玉玦突然与船上的符文共鸣，在他胸口映出一个淡淡的印记——那是郑和船队的宝船图案，却在船帆上，多了一只展翅的飞鱼与咆哮的深海怪兽。
这究竟是归乡的起点，还是更深层阴谋的开端？当船只驶入光门后的云海，一座写着“东瀛都司”的残破牌楼映入眼帘，而牌楼后，无数甲胄鲜明的士兵正缓缓转身，他们的盔甲上，绣着与织田军密信相同的葡萄牙十字标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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