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州,这座扼守长江与大运河交汇之处的江南重镇,自古便是兵家必争,商贾云集之地。
春秋时属吴、越,秦汉时分属会稽、丹阳,到了三国孙吴,始置京口镇,东晋侨置南徐州,隋朝一统,才正式定名润州。
前朝炀帝开凿通济渠、邗沟,更使润州成为连接南北、沟通江淮的漕运咽喉,繁华尤胜往昔。
如今的大唐,润州城依山临江,帆樯林立,市井喧嚣,但在这片富庶之下,暗流从未停歇。
周府位于润州城西,占地颇广,亭台楼阁无不彰显主人财力。
然而,府邸深处一座僻静的院落,却与这富贵气象格格不入。
院墙高耸,唯一的门户有健仆把守,与其说是别院,不如说是精致的牢笼。
院内,几竿修竹在风中瑟缩,青石板地面湿漉漉的,残留着清晨的霜迹。
袁天罡一身青灰色道袍,在小小的天井里踱来踱去,眉头紧锁,脚步略显焦躁,他时而抬头望望被高墙切割成方块的阴沉天空,时而瞥向屋檐下静坐的师父。
袁守诚盘膝坐在廊下蒲团上,背脊挺得笔直,双目微阖,面容平静无波,仿佛置身于清幽道观,而非这被软禁的囚笼。
他呼吸绵长均匀,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吐纳之中,外界的一切纷扰都无法侵扰他分毫。
那份定力,让袁天罡既感佩又有些气闷。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仆役服饰,面相带着几分刻薄的中年汉子端着食盒走了进来,他走路故意把脚步放得很重,踢踏作响,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将食盒重重地往廊下的石阶上一墩,发出“哐当”一声,汤汁都溅出来些。
“喏,吃饭了!”
仆役的声音粗嘎,带着不耐烦。
“赶紧吃,冷了可没人再给你们热!”
袁天罡停下脚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想他袁天罡行走江湖,贵为道门魁首,连皇室贵胄亦以礼相待,何曾受过这等下人的腌臜气?
一股火气直冲顶门,他袖中的拳头悄然握紧。
他真想让这狗仗人势的东西吃点苦头!
就在袁天罡几乎要发作时,檐下的袁守诚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清澈而平静,仿佛古井深潭,不起一丝涟漪。
袁守诚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仆役,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块石头。
然后,他竟真如那仆役所言,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到食盒前,掀开盖子,里面是两碗糙米饭,一碟咸菜,一碗几乎看不见油星的青菜汤,简朴到近乎侮辱。
“有劳。”
袁守诚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自顾自地端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饭菜,重新坐回蒲团上,安静地吃了起来。
细嚼慢咽的样子,仿佛在品尝珍馐美味。
仆役被袁守诚那平静到近乎无视的态度噎了一下,准备好的几句刻薄话竟没能说出口,只得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再次将院门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格外清晰。
袁天罡看着师父安然进食的模样,胸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剩下无奈的憋闷和深深的不解。
他走到师父身边,低声道:“师父,您何苦如此忍让?这等小人……”
袁守诚咽下一口饭,头也没抬。
“天罡,心浮气躁,于事无补,食乃维持肉身炉鼎之物,计较其精粗,徒增烦恼罢了,坐下,吃饭。”
袁天罡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默默端起自己那份冰冷的饭菜,味同嚼蜡。
他心里清楚,师父不是软弱,而是真正的超然。
但这种超然,在当前的困境中,让他感觉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饭还没吃完,院门锁链又是一阵响动。
这次进来的不再是仆役,而是此间的主人,周世昌。
周世昌约莫五十上下,身材微胖,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锦缎棉袍,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翡翠扳指,脸上堆满了笑容,红润富态,像个乐善好施的员外郎。
他身后跟着两个精悍的护卫,眼神锐利,手按在腰间刀柄上。
“哎呀呀,两位道长,饭菜可还合口?下人粗鄙,若有怠慢之处,万望海涵啊!”
周世昌人未至,声先到,热情洋溢,仿佛只是来探望老友,而非软禁他们的主使人。
他熟络地走到廊下,仿佛没看到袁天罡冰冷的脸色和袁守诚的淡然,自顾自地拉过一张矮凳坐下。
袁天罡放下碗筷,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袁守诚只是抬眼看了周世昌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继续慢悠悠地吃着咸菜。
见两人反应冷淡,周世昌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浓了几分,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他搓了搓手,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两位道长,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咱们在这小院也盘桓了不少时日了。不知二位……考虑得如何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诱哄般的味道:“其实嘛,我的要求真的不高。”
“只要二位肯将那道门总摄符令交予在下,或者写下一份手谕,令江南道门诸派弟子听我号令行事,我周某人立刻恭送二位离开,保证毫发无伤!”
“不仅如此,之前承诺的,助你们在紫云观原址上重建道场,所需钱粮人力,我周家全包!”
“日后二位在江南传道,我周家也必鼎力相助!如何?这可是双赢的局面啊!”
袁守诚终于放下了碗筷,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擦了擦嘴,动作从容不迫。
他看向周世昌,目光平静无波。
“周居士,道门符令法印,非为私器,乃承天应人、护持正法之信物,岂可轻授?”
“更遑论号令同道,此非贫道所能,亦非居士所宜求。”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
周世昌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像一张被戳破的假面具,瞬间剥落。
他猛地站起身,那张富态的脸因愤怒和急切而扭曲起来,眼中射出凶狠的光,声音也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狰狞。
“袁守诚!你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道门魁首?看清楚你们现在的处境!这里是润州!是我周世昌的地盘!”
“我要你们生便生,要你们死便死!什么狗屁符令法印,交出来,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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