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姐坐立不安地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旁边的两个小姑娘也紧紧依偎着她,大气不敢出。
她们刚刚脱离那个冷漠甚至充满恶意的家,面对眼前这一屋子见过几面的、没有恶意的、陌生的亲人,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有些惶恐。
江保国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玉兰,还有大丫二丫,你们别拘束。这里是你们的家,在座的,都是你们的至亲。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潘丽红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眼圈又红了,连忙接话:“对对对,你爸说得对!玉兰,回家了,就什么都别怕了。大丫二丫,以后这儿就是你们的家,你们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跟姥姥说!”
江传文作为家里的长子,也开口道:“大姐,你带着两个外甥女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兄弟说。”
其他几个兄弟也纷纷点头附和,这是他们的亲大姐,总不能将她真留在承德,那里毕竟是孙家的大本营,他们只怕不带回来,等下一次收到消息,听到的就是死讯了。
“是啊,大姐,你就安心住着吧。”端着菜出来的赵爱党也附和道。
赵爱党都开口了,刘洪悦和康书华也笑着点点头。
连一直别扭的白芸,在这种场合下,也不好再摆脸色,勉强扯了扯嘴角。
感受到家人真诚的接纳和关心,江玉兰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哽咽着点头:“嗯……谢谢……谢谢大家……”
刘洪悦适时地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温声道:“大姐,别哭了,伤身体。以后日子长着呢,咱们慢慢来。”
饭菜很快摆满了桌子。虽然算不上丰盛,但也是潘丽红和赵爱党、江小妹精心准备的,有肉有菜,充满了家的味道。
因着大人加小孩人太多了,江家一块吃饭的时候素来是分成的两桌。
江保国动了一筷子,大家才开始吃饭。席间,江传文兄弟几个刻意找了些轻松的话题聊着,江小妹和几个嫂子也说些孩子的趣事,努力活跃气氛。
孙大丫和孙二丫刚开始只敢小口扒饭,潘丽红不停地给她们夹菜,小声劝她们多吃点。慢慢地,两个孩子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了一些。
刘洪悦一边吃饭,一边偶尔给坐在自己旁边的三胞胎夹些菜,她看了一眼江大姐,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个外甥女,开口问道:“大姐,大丫和二丫需要去上学吧?”
江大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潘丽红,抿了抿嘴,这才开口道:“大丫已经不念了,二丫还要上学。”
两个女孩手里的筷子都紧了紧,默默的听着大人们的谈话。
听到江玉兰的话,桌上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刘洪悦闻言,眉头微蹙。大丫才15岁,就不念书了?这年头虽然讲究“知识青年到农村去”,但城里的孩子,但凡家里条件允许,至少也会把初中念完。
大丫只念到小学,显然是孙家重男轻女,觉得女孩子读书无用,早早让她辍学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默默吃饭的大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孩子本就内向胆小,再没点文化,将来怎么办?
潘丽红也愣了一下,随即心疼地拉过大丫的手:“怎么就不念了?大丫还小呢!”
江玉兰低下头,声音带着自责和无奈:“在那边……孙家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浪费钱,小学毕业就不让上了。我……我没用,争不过他们……”
“这怎么能怪你!”江保国沉声道,“是孙家不是东西!不过,大丫,你想不想继续上学?”
孙大丫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怯生生地看了妈妈一眼,小声道:“我……我都这么大了……还能上吗?而且……要花钱的……”
“想上就能上!”江传文接口道,“年龄不是问题,就是承德那边的教育和四九城不知道一不一样。这样你先插班上六年级,明年就可以考初中了,考上了咱就上。学费的事你不用操心,有二舅呢!”
(在当时,少数学校仍保留六年制到1974年左右,这里就直接按六年制来。)
江传武也道:“对!大丫,只要你愿意学,舅舅们供你!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更要读书,长本事!”
“就是,咱家里就没有文化低的女同志,就连你妈妈当年也是初中毕业的,家里你几个舅妈和小姨也都是文化人。”江传军也附和道。
孙大丫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她用力点了点头:“我……我想上学!我想认字,学知识!”
“好孩子!”潘丽红欣慰地拍拍她的手,“那就上!咱们家也不是那种困难的人家,供孩子读书的钱还是有的!”潘丽红边说边看向家里的几个儿媳,她很欣慰的发现,除了老四媳妇不太愿意之外,老二老三老五媳妇都是一脸的赞同。
江玉兰看着女儿眼中久违的光彩,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眼泪止不住地流。
“妈,我有钱,大丫二丫的学费我自己出,就是学校得麻烦您和爸帮忙了。”
“……嗯,也行,有需要了你就和妈说。”潘丽红想着自己特意给大闺女留的半根金条,一点都不虚。
“知道了,妈。”
“那转学手续得赶紧办。”江传军说道,“明天我去街道和附近的学校问问,看需要什么材料,尽快把大丫二丫的学籍转过来,不能耽误孩子上学。”
“对,对!上学是大事,不能耽误!”潘丽红连连点头。
两个孩子的上学问题有了着落,饭桌上的气氛更加轻松了一些。连孙大丫和孙二丫,似乎也因为看到了未来的希望,脸上也多了些活泛气。
饭后,刘洪悦和江传军没有多待,带着三胞胎告辞了。江小妹和廖红军也带着春燕回了四合院。
赵爱党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脆也带孩子回了自个屋。至于公婆和江大姐,接下来要聊什么,她们就不掺和了。
白芸也被江传勇拽着回了自个儿屋,他心里很清楚,他们现在是分家的状态。大姐就算用父母再多的钱也跟他们没关系,更别提大姐手里还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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