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大臣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陆怀瑾走到殿门口，就被萧遇叫住了。
萧遇平日里跟陆怀瑾在朝堂上，总因为政见争得面红耳赤，这会儿却主动凑过来。
两人之间，也没了往日的针锋相对。
“陆大人，方才在殿上你没多说话。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比谁都清楚，西洲人这趟来，绝不止要个和亲女子这么简单。
他们最近在边境小动作不断，又突然提和亲，怕不是在打什么别的主意。”
陆怀瑾点点头，脚步没停，跟他并肩往宫门外走。
“萧大人说得没错，西洲使臣图而巴表面客气，暗地里却一直在打探咱们的粮草和兵力。
和亲不过是个由头，他们是想探探咱们的底。顺便看看朝堂上乱不乱，要是咱们内部先慌了，他们才好趁虚而入。”
“那你方才说暂时答应，是想稳住他们拖延时间？”
陆怀瑾微微颔首。
“可西洲人也不是傻子，你拖个一月两月还行，时间长了，他们肯定会闹，到时候怕是更难收场。”
“拖是肯定要拖，但不能只靠等。”
陆怀瑾停下脚步，看向萧遇：“我已经让我的人去查西洲的情况，听说他们部落最近在争权，图而巴这次来京，说不定也带着自己的私心。”
“你的意思是图而巴背后之人，可能是那个即将来京的九皇子？”
“这位九皇子很是神秘，有人说他残暴，有人说他贤明，摸不清他的底细。”
萧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图而巴是九皇子的人，他是想借和大佑和亲，让大佑去支持九皇子？”
“看来是如此。而且那些所谓的残暴，可能是其他皇子放出的。”
萧遇认可这个说法。
“可九皇子真的来了大佑，那咱们岂不是更被动？”
“被动不被动，要看咱们怎么应对。他既然想要和亲，那我们就替他慢慢挑选人选。”
“我明白了，宗室女子那么多，选人的标准咱们说了算，今天说这位姑娘身体不好，明天说那位姑娘德行需考察，总能拖些日子。”
陆怀瑾嘴角微微上扬，“的确如此。”
萧遇还有顾虑：“还有个事儿得琢磨。万一那九皇子自己有心仪之人呢？要是他认准了要某个人去和亲，咱们这拖延的法子不就没用了？”
陆怀瑾脚步一顿，还真没往这方面想，愣了愣才说：“这倒真是个麻烦事。不过听闻这位九皇子从没踏足过京城，怎么会在咱们这儿有心仪之人？应该不至于。”
就在此时，萧遇身边的手下南风就急匆匆跑过来。
“大人，西洲九皇子已经入宫了，这会儿正在驿宁馆歇脚，图而巴使臣正陪着呢。”
“这么快？”
陆怀瑾和萧遇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想到。
萧遇立刻道：“既然人到了，咱们正好去驿宁馆见见，看看这位神秘的九皇子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陆怀瑾点头应下，两人没再多等，直接就往驿宁馆赶。
他们走到馆内正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图而巴的笑声。
正厅里坐着的男子转过身来。
这一眼，让陆怀瑾当场愣住。
男子转身看到陆怀瑾，也怔了一下。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人。原来你就是大佑的首辅大人？”
陆怀瑾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男子对着他拱手。
“看来得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了。我叫赫连朔明，是西洲的九皇子。之前在城外，多蒙首辅大人一家相助，还没来得及好好道谢。”
旁边的图而巴道：“我们九皇子刚入京，还没来得及通报，首辅大人和萧指挥使就过来了，大佑的消息果然传得快啊。”
陆怀瑾这才缓过神。
“九皇子远道而来，是大佑的贵客，自然该重视。我们过来，也是想看看九皇子在驿宁馆住得还习惯吗？缺什么东西，尽管开口，我们让人立刻备好。”
赫连朔明却没接这话，反而转头对图而巴说：“之前我在城外遇到难处，向首辅大人借了一百两银子，这会儿该还了，你把钱拿出来。”
图而巴一愣，连忙从随从手里接过钱袋，就要递给陆怀瑾。
“原来是这样。这点小事，哪能让九皇子费心，我来还就好！”
“等等。”
赫连朔明拦住了他，目光看向陆怀瑾。
“当初借钱给我的是首辅夫人，这钱自然该还给首辅夫人。陆大人若是不介意，我想当面还给夫人？”
这话一出，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陆怀瑾听到赫连朔明这话，墨色的眸子更沉。
“不过是一百两银子的小事，九皇子不必放在心上。内子一向心善，见着有难处的人，总愿意搭把手，算不上什么恩惠。”
赫连朔明挑了挑眉，他自然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没点破。
“夫人她人好心善，这份情我可不能忘。”
两人之间没明着争吵，可空气里却像弥漫着硝烟。
连旁边的萧遇都看出了不对劲，用眼神示意他别跟九皇子起冲突。
陆怀瑾压下心头的不悦，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与萧遇一同离开了驿宁馆。
他们刚走，图而巴就凑到赫连朔明身边。
“九皇子，您这是早就见过那位天仙美人了？不然怎么对首辅夫人这么上心？”
赫连朔明抬眼看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天仙美人？”
图而巴命人取来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
里面画着的女子，眉眼温婉，正是苏杳。
“九皇子您看，这就是陆首辅的夫人苏氏。”
“哪来的？”
图而巴笑着解释，“这幅画是我从宫里的公公那儿求来的，想着这般难得的美人，好给您看看。”
赫连朔明的目光落在画像上，瞳孔微微一缩。
画里的人，跟他在城外遇到的那位苏姑娘，一模一样。
他的手指轻拂过画像上女子的眉眼，轻声呢喃：“真人比画里还要美。”
图而巴附和：“可不是嘛，只可惜啊，她已经嫁人了，不然……”
“嫁人了又如何？”
赫连朔明突然打断他。
“我们西洲人，从来不在乎女子是否贞洁，也不在乎她有没有嫁过人。只要是我想得到的人，就算她已经成了亲，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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