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现在不能。
这个念头是如此清晰，如此坚定，甚至超越了系统任务的指令，超越了她作为“任务者”的身份。
她紧紧抱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墨渊，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又仿佛抱着一个易碎的梦境。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中仍在激战的清玄，运起体内残存的仙力，声音穿透喧嚣的战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清玄！魔尊墨渊已自散魔元，再无威胁！依约，他的性命，归我！”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战场，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为之一震。
清玄挥剑逼退一名强敌，闻声望去，看到的是林澜紧紧抱着墨渊，泪痕未干却眼神坚定的模样。
他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中情绪复杂万分，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微微颔首。
得到了清玄的默许，林澜心中稍安。她不再理会周围的战局，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怀中之人身上。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唇边的血迹，将体内温顺的仙力，极其轻柔地、一丝丝渡入他千疮百孔的经脉，试图稳住他如同游丝般的生机。
“墨渊，撑住……”她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执着。
“我不准你死……你听到了吗？你还没有……还没有亲口告诉我，你后悔了没有……”
然而，墨渊已经无法回应她。他彻底失去了意识，安静地躺在她的怀里，像一个沉睡的孩子。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催促：
【请执行者林澜确认，是否立即脱离任务世界？倒计时：10、9、8……】
倒计时的数字，如同丧钟，在她脑海中一声声敲响。
林澜低头，看着墨渊毫无血色的脸，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
她想起了在魔宫相处的点滴，想起了万魔渊下的生死与共，想起了他为她种下的满城桃花，想起了他刚才义无反顾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混乱、痛苦，逐渐变得清明，变得无比坚定。
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刹那，她在脑海中，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我选择——留下。”
【脱离指令已取消。】
【执行者林澜，身份确认：驻留模式。系统进入静默待机状态，随时响应召唤。】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沉寂了下去，脑海中小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喵”了一声，蜷缩起来，保持了安静。
世界的喧嚣，战场的嘶鸣，在这一刻仿佛都被隔绝开来。
林澜的全部世界，缩小到了方寸之间，只剩下怀中这具冰冷而脆弱的躯体，以及那微乎其微、却顽强跳动着的脉搏。
选择留下。
这个决定，没有经过太多的权衡利弊，更像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本能。
她无法在墨渊为她付出一切、濒临死亡的时候，转身离开。
任务完成了，但她与这个世界的羁绊，与这个人的纠缠，却远远没有结束。
她小心翼翼地持续输送着温和的仙力，护住墨渊的心脉。
她的仙力与墨渊原本的魔元属性相克，此刻却必须极度精细地操控，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生怕一丝不慎，反而加速他的崩溃。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混合着未干的泪痕，但她眼神专注，没有丝毫动摇。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周围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仙门在清玄的指挥下，开始清剿残余的敌人，控制局面。
有仙门弟子想来帮忙，却被林澜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插手，此刻，墨渊的安危，只能由她来负责。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稳住墨渊伤势时，异变陡生！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共鸣，自她灵魂深处悄然浮现。
那并非来自系统，也非来自外界，更像是……一直沉睡在这具身体本源之中的、另一道意识，被某种极致的情感与变故所唤醒，缓缓苏醒了。
林澜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带入了一个纯白而虚无的空间。在这空间的中央，站立着一个身影。
那女子，与她此刻的容貌有八九分相似，却更为清冷，眉宇间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哀愁与倦怠，仿佛承载了千年的风霜与孤寂。
她穿着一身古老的、沾着点点血迹的仙裙，身影有些透明，如同风中残烛，正是原主——云芷的残魂。
她果然，并未完全消散。
林澜心中凛然，下意识地戒备起来。是来完成最后的融合？还是……不甘心被取代，要进行反噬？
然而，云芷的残魂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曾经象征着仙门荣耀与牺牲的眸子里。
没有怨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太多的波澜，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看透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释然。
“你……做到了。”云芷开口了，声音空灵而缥缈，带着千年时光的回响。
林澜沉默了片刻，谨慎地回答：“我完成了你的心愿。他……为你堕魔了。”
她特意强调了“为你”二字，心中滋味难明。这一切，本是为了满足云芷的执念。
云芷的残魂微微动了一下，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意识空间，落在了外界那个昏迷不醒的墨渊身上。
她的眼神，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有追忆，有痛楚，有一丝残留的爱恨，但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悠长的、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的叹息。
“是啊……他做到了。”云芷轻轻说着，嘴角竟勾起了一抹极淡、极虚幻的笑意，那笑意中，带着泪，也带着解脱。
“千年了……我被困在‘牺牲’的宿命里，被供奉，被铭记，却也……被遗忘了我自己。”
她的目光转向林澜，带着一种奇特的感激：“谢谢你，外来者。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可能？”林澜微微蹙眉。
“不被大义捆绑，不被宿命束缚，只作为‘云芷’这个人，被选择，被珍视……甚至是被疯狂地爱着的可能。”
云芷的声音带着一丝梦幻般的色彩，“看着他为了你，毫不犹豫地舍弃视若生命的权柄与力量……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她顿了顿，虚幻的身影似乎又透明了几分，语气却愈发清晰坚定：“我执着的，或许并非是他这个人本身。
而是那份……足以对抗整个世界的、毫无道理的偏执与选择。
千年之前，他选择了他的野心与仇恨，我选择了苍生与大义。
我们都做了‘正确’的选择，却都……输给了命运。”
“而这一次，”云芷的目光再次落回墨渊身上，带着彻底的释怀，“他选择了你。这无关对错，无关正邪，只是他……心甘情愿，这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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