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越说越认真：“最重要的是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先将你娘安葬才是正理，其他的委屈忍一忍便罢了。”
那孝顺儿子表情有些松动。
大汉再接再厉：“是啊，先让你娘入土为安，而且这位官爷不是说了，他们要抓的是罪行累累的逃犯，咱们赶紧行个方便，说不得还能结个善果，让他们看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偏偏还说到了点子上。
那孝顺儿子到底还是被说动了，还是咬着牙对着颜宽说道。
“你们可以检查，但是不能碰我母亲的尸身，我想让我母亲干干净净地走，舒舒服服地走，明白吗？”
这孝顺儿子说话着实有些嚣张，但鉴于如今的情况，颜宽也没跟他一般计较，反倒有几分欣赏，点了点头道。
“放心，我们只做检查，不会损害你母亲的尸身，也不会去碰，你若不放心可以在一旁看着。”
说完，颜宽大手一挥，士兵们便翻身下马，上前开始检查。
首先便是把送葬队里每个人都看了一遍，还特意让他们把手拿出来检查，又挨个问话。
孝顺儿子跟他身边那两个男人也没有落下。
颜宽则是站在一旁等着。
又有两个士兵上前要开棺。
孝顺儿子忍着怒火上前陪着，到底没让士兵碰着棺材，而是他带着身边两个男人，三人合力将棺材盖子掀开。
盖子刚刚掀开，里面便散发出一股臭味。
一个士兵凑过脑袋往里瞧了瞧，眉头紧锁，下意识干呕了一声，可还是强忍着恶心扫了一眼——
里面确实躺着一个鬓角斑白、穿着寿衣的老夫人的尸身。
停灵应该是已经过了时间，如今这天气放不住，已经臭了。
“看够了没有？好了吗？”
旁边传来孝子的怒吼声。
士兵看过去，对上孝顺儿子通红的眼睛。
那士兵也知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冒犯，赶忙说道：“看完了。”
他刚才扫视了一圈，这棺材瞧着没什么异样，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万户方才说了不会碰尸身，那他也不好对尸体做什么。
孝子立刻联合身边两个男人把棺材盖子重新盖上，然后抱着棺材痛哭。
“娘啊，儿子没用，送你上路还要被人欺负，儿子没用啊！”
“有什么好哭的？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不过就是个乡下老妇，又不是什么显贵身份，我们是在抓逃犯，真是不知所谓！”
就在这时，检查的队伍里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颜宽目光犀利地看了过去，那个孝子也瞪着眼睛望向声源。
如此一来，不管是送葬队伍还是士兵队伍，都下意识朝说话人看去。
说话的那个士兵立刻觉得如芒刺背，胆战心惊地对上众人视线。
颜宽还没动作，那孝子便直接朝那个士兵扑了上去：“你说什么？什么叫有什么好哭的？那是我母亲！即便我母亲不是什么显贵之人，那也是我母亲，你凭什么在这里说风凉话！”
孝子的怒火显然被点燃了，上手就是一拳。
那士兵没防备，被硬生生打在脸上，想还手时颜宽呵斥一声：“住手！”
士兵们反应过来，连忙上去拉架。
正想把打人的孝子抓起来时，颜宽直接上前把准备抓人的两个士兵一脚一个踢开。
两人闷哼一声，都重重摔在地上。
颜宽亲自把那孝子扶起来，一脸歉意地说：“是我没管好属下，让他们乱说话了，你放心，我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说完，还直接取下腰间荷包，放在孝子手上。
“这银子就算是赔偿，你也别不接受，是我没约束好属下，这些银子你是捐给寺庙为老太太积阴德也好，买些香烛纸钱让老太太在下头过得好也罢，都随你，只当是我的赔礼。”
孝子原本的火气在听了这番话后消了几分。
那大汉想了想，上前接过荷包，对颜宽拱手道：“如此就多谢这位官爷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这大汉显然是个圆滑之人，到底没忘了正事。
颜宽看了一眼方才检查棺材和询问送葬人的士兵，见他们都摇头示意没查出什么，便点头道。
“行了，检查完了，没什么问题，你们走吧。”
颜宽发了话，士兵们让开了路。
那孝子又对乱说话的士兵哼了一声，随即红着眼睛继续抱着灵牌在前面带路。
送葬队伍继续前行，纸钱漫天飞舞。
直到送葬队伍走远，颜宽面上神色才骤然转冷，回头看着那乱说话的小兵，冷声命令道。
“来人！”
马上就有两个士兵上前：“万户有什么吩咐？”
颜宽冷冷瞪着那个小兵说：“张强违反军纪，杖责二十！等抓捕结束后立刻行刑，行刑完毕，直接送回西北，不必再跟着我们回京了。”
这话一出，那叫张强的小兵直接变了脸色，不服气道。
“万户，小人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怎么就违反军纪了？您是不是罚得太重了？”
颜宽冷哼一声：“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没读过书但也该知道些道理，知不知道什么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们每个人都是娘生爹养的。”
“母亲作为我们的来处，对我们有天大的恩情，而我们每个人的母亲身份都有高有低，但对我们这些做孩子的人来说，却都是独一无二、最尊贵最无可替代的人。”
颜宽冷眼瞪着张强。
“你可以不看重别人的母亲，但也不能侮辱别人的母亲，正所谓辱人者，人恒辱之，一个连母亲都不尊重的人，还算人吗？”
张强面色涨红一片，虽然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可偏偏颜宽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他也是个很孝顺的人，方才只是一时嘴快才说了那种话，如今已有些后悔。
其他士兵们面面相觑之后，也都把心里的疑惑和不满扫空了。
张强方才的话确实难听，人家母亲死了，他还说这种风凉话。
若是异地而处，他们的母亲死了有人这样说话，他们怕是也恨不得把那人打死。
一时间，不少人对颜宽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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