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沈意如来到药材铺仁安堂巡店。
她刚走到药铺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一个小姑娘带着哭腔的祈求声，
“求求您，就给我再赊一次药吧？
我身上实在是没有银子。
以后有银钱了，一定会还上的。
我祖母病重，要是没有药吃，会死的。
呜呜呜…”
店小二有些无奈道：
“已经给你赊了三次账了。
我们药铺也是要挣银子的。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每次抓药都不付银钱，那我们药铺岂不是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要关门大吉了？
你还是去其他药铺，再问问吧？”
小女孩闻言，又哭诉道：
“这附近的药材铺子我都已经跑遍了。
可没有一家药材铺，愿意赊账给我的。
也只有你们仁安堂，愿意给我赊药。”
店小二有些不耐烦道：
“所以，你便只盯着我们仁安堂一家赊账了。
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竟也这般贪心？”
小姑娘被店小二说得脸红不已。
可是想到家中奄奄一息的祖母，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求你了，就再赊几副药给我吧。
我祖母已经快不行了。
我也可以给你们铺子做工还银子的。”
店小二看了一眼，约莫只有十岁模样的小姑娘，摇了摇头，
“你年纪这般小，能做什么？
而且，咱们大楚也不允许雇童工。”
小姑娘听了这话，依旧不肯离去。
甚至，直接砰砰砰地磕起了响头来。
店小二见状，无奈叹息。
也不是他狠心。
毕竟，开门做生意，总是赊账，怎么能行？
要是店铺亏损，东家也必定会怪罪。
到时候，他这个店小二，以及店掌柜估计都别想再干了。
就在店小二想要再次开口赶人时，沈意如走进店铺，伸手将在地上磕头的小姑娘扶了起来。
小姑娘被扶起后，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沈意如看向店小二，温声开口道：
“将这小姑娘要的药抓给她。”
店小二一见是沈意如来了，忙如释重负，
“好的，东家。
小的，这就去抓药。”
沈意如近段时间，一直在巡铺。
仁安堂，她也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店小二自然是识得她的。
小姑娘一听沈意如是药铺东家，而且亲自发话要赊药给她。
她瞬间喜极而泣，顺势就要下跪道谢。
沈意如一把将小姑娘扶住，
“不必如此。
只是小事罢了。
要谢就谢你自己的孝心。”
小姑娘抹了一把眼泪，
“姐姐，你真是好人。
我知道，自己这样死皮赖脸地一次次到你们药铺来求药，实在厚脸皮。
可是…”
说着，小姑娘又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流起了眼泪来。
沈意如拿出帕子给小姑娘擦了擦泪水，之后温声问道：
“你祖母病得很严重吗？
她得的是什么病，你知道吗？”
小姑娘哽咽着回答道：
“大夫说祖母年纪大了，身上不止一种病。
总之，她身体已经很虚弱。
就算有药喝，恐怕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沈意如看着小姑娘稚嫩的脸庞，问道：
“那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听沈意如这样问，小姑娘眼中更满是悲伤，
“没有人了。
从小我就只跟祖母相依为命。
要是祖母不在了，我便只能孤身一人。
要不是因为养我，我祖母也或许也不会这么早身子就垮了。”
沈意如见小姑娘比同龄人要成熟不少的眼神，不由对眼前的小姑娘升起怜悯之心。
这时，店小二已经将小姑娘需要的药抓好，一共五副。
他走上前，将药递给小姑娘，
“你拿好了。
你今日也是运气好。
我们东家心善，同意给你赊药。
要知道，这五副药可不便宜。”
小姑娘接过药，紧紧将药抱在怀里，朝着沈意如连连道谢，
“多谢恩人。”
沈意如轻轻摇头：
“不必道谢。
药本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
不能只用银钱来衡量。”
说完，她直接拉着小姑娘往外走，
“你住在何处？
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我会医术，可以给你祖母诊治。”
小姑娘闻言，先是大喜，之后眼神又黯淡下来，
“可是，我没有银子。
付不起诊金。”
沈意如，摇了摇头，
“你我有缘，我不收诊金。”
小姑娘虽然知道受之有愧，可为了祖母她也并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带沈意如一同回去。
同时，默默下定决心，以后要当牛做马回报恩人。
小姑娘跟着沈意如上了马车，两刻钟之后才到了郊外的一处土屋前。
小姑娘率先跳下马车，沈意如也跟着下了车。
四个丫鬟也跟着下了马车。
小姑娘急急推门进了屋内，
“祖母，翠儿回来了。
我给您带回来了一个会医术的好心姐姐。
让她给您诊治一下，说不定您的病就全好了。”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床榻上传了出来。
沈意如迈步进屋，见床榻上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脸色惨白。
听她咳嗽的声音也极为虚弱。
便大概猜到了，老妇人的身体确实已经很不好。
“翠儿，祖母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
我时日无多了。
你不必再为我这个老婆子费心费银钱。”
老妇人拉着孙女的手，眼中满是怜爱和不舍。
之后转头看向沈意如，知道她就是孙女口中的好心姐姐，感激道：
“让贵人费心了。
只是，我身子已经不行了，无需医治。
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了孙女够久了，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沈意如知道老妇人担心的是什么，直接回道：
“你不必担心诊金和药材的事。
我不收银钱。”
“这怎么行…”
老妇人费力地抬起已经瘦成皮包骨的手，连连摆手拒绝。
沈意如却是直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开始把脉。
老妇人的脉搏已经细若游丝。
从脉象来看，她得身体确实已经油尽灯枯。
沈意如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要只是生病了，还有药可治。
可老妇人的情况是身体已经老化。
衰老是不可逆转的。
最多只能开一些滋补汤药，让她不至于走得那么快。
走的时候，也不至于太过痛苦。
翠儿看见沈意如的神情，也猜到祖母的情况应该是很严重。
她咬了咬唇，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
“老人家，你先好生歇着。
我已经了解你的身体情况，晚些我开个药方，你喝了我的药，身体会好转的。”
沈意如并没有直接跟老妇人说实情。
人在面对死亡时，多少都会有恐惧痛苦的情绪。
身体的病痛已经够折磨人了。
她身为大夫，不止是要治病，也要照顾到病人的心理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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