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喧嚣，随着最后一粒粮食入仓，终于渐渐归于沉寂。
汉中这片被战争与饥饿反复蹂躏的土地，在经历了整整一个夏天的辛勤耕耘后，终于迎来了它最安详、最富足的时刻。
但安详，不等于安逸。
对于我而言，仓廪的充实，不是享乐的开始，而是战争机器可以全力开动的信号。
在所有官仓封顶的第三日，我发布了一道将令，传遍汉中全境所有军营——
三日后，于南郑城外大校场，举行全军大检阅！
这道命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整个汉中军中，激起了万丈波澜。
所有的士兵，都在摩拳擦掌，所有的将领，都在翘首以盼。
他们知道，这是主公在检验他们过去数月的训练成果，更是向整个汉中展示，这支军队已经脱胎换骨的最好时机。
（一）
检阅当日，天高云淡，秋风飒爽。
我身着一身玄色劲装，腰悬长剑，在徐庶、陈石等一众文官的陪同下，登上了高高的点将台。
台下，是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军阵。数万大军，以营为单位，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静静地伫立在广阔的校场之上，如同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每一个方阵。
我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满足感，彻底填满。
变了！
全都变了！
我清楚地记得，数月之前，当我初定汉中时，我麾下的士兵是何等模样。
他们中的许多人，面黄肌瘦，眼神中带着长年征战的疲惫与对未来的迷茫。
他们的甲胄，残破不全，五花八门，许多人甚至只有一件单薄的皮甲。
但现在，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支截然不同的军队！
最前方的步兵方阵，每一个士兵都身姿挺拔，面色红润。
那是长期食饱穿暖，才能养出的精气神。
他们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的迷茫与怯懦，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自信与昂扬的斗志。
那是一种相信自己手中的武器，相信身边的袍泽，更相信身后统帅的坚定信念。
他们的身上，统一换装了由孙尚香的军工作坊赶制出的新式装备。
虽然还不是全身重甲，但关键的胸、肩部位，都覆盖着闪烁着乌沉光泽的札甲片。
头戴着制式的铁盔，手中紧握着三米长的崭新长枪，枪尖在秋日的阳光下，汇成一片刺目的寒芒。
“全军——敬礼！”
随着传令官一声高喝，台下数万将士，动作整齐划一，右手握拳，重重地捶打在自己左胸的甲胄之上。
“咚！！”
那一声巨响，仿佛是数万颗心脏在同时搏动，汇成了一道沉闷而威严的雷鸣，震得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风！风！大风！！”
这声呐喊，是战前动员时，我教给他们的。
取自“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象征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此刻，这声音从数万名精神饱满、士气高昂的士兵口中一同吼出，那股磅礴的气势，直冲云霄，仿佛要将天上的流云都彻底撕碎！
就连我身边一向沉稳的徐庶，在听到这声呐喊时，也不禁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而主管民政的陈石，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喃喃自语：“有此强军……有此强军，何愁天下不定！”
（二）
步兵方阵的展示之后，校场的另一侧，传来了一阵低沉而规律的、如同闷雷滚过大地的轰鸣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支黑色的洪流，正从远方的营地中，缓缓驶出。
他们移动的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脏之上。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种源自纯粹力量的、无可匹敌的威慑力。
玄甲铁骑！
马超麾下的王牌，我汉中军最锋利的矛头，终于在此刻，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与步兵的焕然一新不同，玄甲铁骑的出现，带来的，是彻彻底底的恐惧！
数千名骑兵，连人带马，几乎都被厚重的黑色铁甲所包裹。
骑士们头戴着只露出双眼的狰狞铁面，阳光照在上面，不反光，反而像是被那片深邃的黑色所吞噬。
他们手中的长槊，比普通骑兵的更长、更粗，槊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马匹的身上，也披挂着厚重的马铠，奔跑起来，甲叶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如同死神脚步般的声响。
经过数月的补充与最优级的装备供给，这支玄甲铁骑，不仅完全补齐了此前阳平关大战的战损，其装备的精良程度，更是达到了一个匪夷所m所思的顶点。
孙尚香的军工作坊，几乎将一半的产能，都倾斜在了这支部队身上。
他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不像是一支军队，更像是一尊尊从地狱中走出的战争魔神。
沉默如山，不动如林。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这片黑色的山林移动起来，那便是足以摧毁一切的……侵略如火！
“孟起！”我对着台下的马超高声道，“让我看看，你这几个月的成果！”
“遵命！”
马超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猛地一挥手中的长槊。
“玄甲——冲阵！！”
“吼！！”
回应他的，是数千骑兵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下一刻，那片黑色的山峦，动了！
他们以一个标准的锥形阵，开始缓缓加速。
马蹄声从疏到密，从沉闷到激昂，最终汇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
大地在他们的铁蹄下疯狂地颤抖，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他们就像一柄烧得通红的黑色铁锥，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毫不留情地彻底凿穿！
“嗡——”
那股迎面而来的压迫感，甚至让点将台上的旗帜都在猎猎作响。
我身边的文官们，无不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重骑兵集团冲锋的威势！足以碾碎任何血肉之躯的，绝对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到点将台前时，马超的号令再次响起。
“散！”
那柄无坚不摧的“铁锥”，在高速冲锋中，竟匪夷所思地瞬间“融化”了。
骑兵们如同有了生命的海水一般，向两侧流畅地散开，划出两道优美的黑色弧线，避开了点将台。
紧接着，是更令人瞠目结舌的表演。
“回马枪！”
只见已经分散的骑兵阵中，最外围的两列骑兵，竟在飞驰中，同时做出一个极其高难度的动作！
他们猛地勒住战马，人与马仿佛合为一体，在毫厘之间完成了半转身。
手中的长槊，从一个前刺的姿态，瞬间变为向后、向侧方的横扫！
我瞳孔猛地一缩！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战术了，这是战场上的艺术！
是人马合一的巅峰技艺！
我能想象，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当敌人以为他们已经冲过去，背后空门大开时，这猝不及防的“回马枪”，将会是何等致命的噩梦！
表演结束，数千骑兵重新集结，在点将台前勒马而立。
数千匹战马，数千名骑士，令行禁止，鸦雀无声。
那股从极动到极静的切换，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甚至比刚才的万马奔腾，更加震撼人心！
（三）
马超独自一人，策马来到点将台下。
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但头颅却高高昂起，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与自信。
他没有说任何客套话，只是用一种发自肺腑的、带着一丝颤抖的语气，高声道：
“主公！末将随父兄征战半生，西凉铁骑纵横天下，自认天下无双！
但……但末将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世间竟能有如此粮草充裕、兵甲犀利之军！”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场。
每一个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高傲的西凉锦马超，神威天将军，此刻，正用他最真诚的语言，表达着对我，对这支军队的赞美与敬畏！
“我麾下的每一个弟兄，”
马超的声音愈发激昂，
“他们每日都能吃上饱饭，甚至能吃到肉！
他们身上的甲胄，比我们以前最好的装备还要坚固！
他们手中的兵器，比我们最锋利的弯刀还要致命！”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一字一句地吼道：
“主公！有此大军，孟起愿为主公……踏平天下！”
“踏平天下！！”
“踏平天下！！”
台下的数万将士，被马超的情绪彻底点燃，再次振臂高呼。
那股汇聚起来的滔天战意，仿佛要将整个汉中的天空，都烧出一个窟窿！
我深吸一口气，走下点将台，亲手将马超扶起。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也凝视着他身后，那一张张激动、狂热的脸。
我重重地拍了拍马超的肩膀，沉声道：
“孟起，汉中的粮草，只会越来越多。汉中的兵甲，只会越来越利！”
“这支军队，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
我转过身，面向全军，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呐喊：
“将士们！饱食终日，操练经年，所为何事？！”
回应我的，是数万人的齐声怒吼：
“开疆！拓土！！”
我缓缓举起手，指向了北方，那片被秦岭山脉阻隔的、更广阔的天地。
“很好！那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便是——”
“北伐雍凉！”
山雨欲来风满楼。
秋收之后的汉中，战争的阴云，终于开始聚集。
这头在深渊中潜伏了近一年的巨龙，终于在这一刻，亮出了它足以撕裂天地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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