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不似盛夏那般灼人,也不似深冬那般吝啬。它越过青砖黛瓦的檐角,斜斜地洒在后院的土墙上,将墙上攀爬的丝瓜藤影子拉得悠长。砖墙上的身影依旧专注,阳光在他们身上流转,为每个人的发梢镀上一层细碎的金光,将这幕求知的画面定格成一幅温暖而鲜活的画卷,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特有的苦涩与清香,交织成属于中医的独特气息。
李墨半蹲在竹编的簸箕前,身形微微前倾,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草药。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衫,袖口挽至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此刻,他正认真地整理着刚从后山采回的草药,指尖捻起一株丹参,目光落在叶片的纹路与根茎的断面处。丹参的根茎呈砖红色,质地坚实,断面处可见细密的放射状纹理,那是药效充足的象征。他用指腹轻轻拂去根茎上附着的泥土,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随后将其放进左侧标有“丹参”的陶盆中。
旁边的簸箕里还放着待整理的三七,三七的形状更为不规则,表面灰褐色的外皮上带着细密的纵皱纹。李墨拿起一把小巧的竹刀,刀刃锋利却无寒光,这是他特意请镇上的老木匠定制的,用来处理草药既不会损伤药性,又能精准去除杂质。他小心翼翼地用竹刀削去三七根部残留的须根,再将附着在表皮的砂石刮净,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娴熟。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偶尔抬手用袖口擦一下,目光始终紧锁着手中的草药。
“李墨哥,丹参要挑那些根茎粗壮、断面红棕色的,对吧?”林小婉的声音清脆如铃,打破了后院的宁静。她坐在一旁的小木凳上,面前摆着一张老旧的木桌,桌上铺着泛黄的宣纸,旁边放着一支狼毫笔和一个盛着墨汁的小瓷碗。林小婉穿着淡蓝色的布裙,梳着简单的发髻,发间别着一朵白色的茉莉,那是她清晨从院子里摘的。她手里拿着一支笔,正低头记录着什么,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
李墨闻言抬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没错,林小婉你记仔细了,丹参以条粗、断面呈紫黑色或者红棕色、气微香者为佳。还有,晾晒的时候要注意,不能直接暴晒,得先放在阴凉通风处阴干几天,等水分稍减再移到阳光下晾晒,这样才能保证药效不流失。”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株优质的丹参递到林小婉面前,方便她观察。
林小婉连忙放下笔,双手接过丹参,认真地观察起来,还不时用指尖轻轻触摸断面的纹理。过了一会儿,她才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丹参:条粗、断面红棕或紫黑、气微香,先阴干后暴晒”,字迹工整秀丽。她写完后,又拿起旁边的三七,仔细询问李墨三七的晾晒方法,李墨都一一耐心解答,林小婉则快速记录着,生怕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不远处的葡萄架下,张思贞正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微微躬身站在苏瑶面前,脸上带着几分拘谨与求知的渴望。张思贞是上个月才来医馆学习的,她原本是邻村的姑娘,因为家里人常受病痛困扰,便一心想学医救人,经人介绍来到了苏瑶的医馆。她手中的笔记本已经写了大半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各种草药的性状、功效和用法,页面上还画着许多草药的简笔画,虽然线条简单,却十分形象。
“苏大夫,您看这个黄芪的炮制方法,我还是不太明白,什么是‘蜜炙黄芪’啊?”张思贞指着笔记本上的内容,轻声问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怕自己问的问题太过基础,惹苏瑶不耐烦。
苏瑶闻言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中满是鼓励。苏瑶今年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素雅的灰色长衫,气质温婉而沉静,她的头发用一根碧玉簪挽起,显得端庄大方。她从事中医行业已经十几年了,凭借着精湛的医术和良好的医德,在附近几个村镇都小有名气。“思贞,别紧张,有不懂的就问,学中医最忌讳的就是一知半解。”苏瑶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药柜里取出一株晒干的黄芪和一罐蜂蜜,“蜜炙黄芪是黄芪常用的炮制方法,就是用蜂蜜拌炒黄芪片,这样能增强黄芪补中益气的功效。”
苏瑶将黄芪放在石质的药臼中,用杵轻轻捣了几下,将其捣成薄片,然后放在干净的瓷盘中。接着,她取了适量的蜂蜜放入小铜锅中,用文火慢慢加热,并不时用竹铲搅拌,直到蜂蜜融化成细腻的糖浆状,且没有浮沫。“你看,蜂蜜要加热到这种程度才行,不能太稀也不能太稠,太稀了挂不住药片,太稠了又容易炒焦。”苏瑶指着锅中的蜂蜜,对张思贞解释道。
张思贞连忙点头,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苏瑶将捣好的黄芪片倒入铜锅中,与蜂蜜充分搅拌均匀,让每一片黄芪都均匀地裹上糖浆。然后,她将铜锅放在文火上,慢慢翻炒起来,动作缓慢而均匀。“翻炒的时候火候很重要,一定要用文火,还要不停翻动,防止局部炒焦。你看,当黄芪片表面呈深黄色、有光泽,并且不粘手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苏瑶一边翻炒,一边讲解着其中的要点,还不时让张思贞凑近观察。
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苏瑶的脸上,将她认真的神情映照得格外清晰。张思贞看着苏瑶熟练的动作和耐心的讲解,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她更加坚定了学好中医的决心,手中的笔也写得更快了。
这一刻,后院里没有喧嚣的声响,只有李墨整理草药的细微声响、林小婉写字的沙沙声,以及苏瑶讲解的温和声音。这里不仅是脉学知识的传递,更是医者严谨认真、精益求精的态度在传承。看着眼前这三个年轻的身影,苏瑶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自己刚学医的时候,师父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苏瑶的师父姓陈,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中医,大家都尊称他为陈老。陈老的医馆开在镇上最热闹的街上,虽然门面不大,却总是人来人往,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苏瑶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经常去陈老的医馆看病,久而久之,便对中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十八岁那年,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拜陈老为师,开始学习中医。
刚入门的时候,苏瑶以为学医就是背诵汤头歌、认识草药、学习把脉,可没想到,陈老并没有急于教她这些,而是让她先从整理草药、清洗药罐这些基础的活干起。每天天还没亮,苏瑶就要起床,来到医馆后院,将前一天采回的草药分类整理、去除杂质,然后清洗用过的药罐和药碗,忙完这些,才能开始背诵汤头歌。
陈老对苏瑶要求极为严格,尤其是在对待草药方面。有一次,苏瑶在整理甘草的时候,因为粗心大意,没有将其中混杂的几株类似甘草的杂草挑出来,就直接放进了药柜。陈老检查的时候发现了这件事,当即严厉地批评了她。“苏瑶,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陈老拿着那几株杂草,脸色严肃地问道。
苏瑶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师父,这是……这是和甘草长得很像的杂草。”
“知道是杂草还放进药柜?”陈老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甘草味甘,性平,能补脾益气、清热解毒,而这种杂草不仅没有药效,误食了还可能会引起肠胃不适。你想想,如果患者吃了混有这种杂草的药,会有什么后果?”
苏瑶吓得浑身发抖,连忙道歉:“师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错了就要改,”陈老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对待药材要像对待患者一样认真,每一味药材的炮制、配伍都不能有丝毫马虎,因为药材的质量直接关系到药效,关系到患者的健康和生命安全。作为一名中医,严谨认真是最基本的态度,你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就别想学好中医。”
那时候,苏瑶虽然嘴上认错了,但心里却有些不服气,觉得师父太过苛刻。不就是几株杂草吗?挑出来就行了,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她甚至觉得,整理草药这种活根本没必要这么较真,浪费时间不说,还学不到真正的医术。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瑶虽然按照陈老的要求认真整理草药,但心中的抵触情绪却一直存在。直到有一次,她在炮制附子的时候,因为嫌麻烦,没有按照规定的步骤长时间浸泡、煮沸,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就用来配药。附子有毒性,必须经过严格的炮制才能降低毒性,发挥其温阳散寒的功效,而苏瑶的疏忽,恰恰埋下了隐患。
那味药是给一位患有风湿痹痛的老人开的,老人吃了药之后,很快就出现了恶心、呕吐、四肢麻木的症状,家人吓坏了,连忙将老人送到医馆。陈老一看老人的症状,就知道是附子炮制不当导致的中毒反应。他连忙给老人施针急救,又开了解毒的药方,忙了整整一个晚上,才终于稳住了老人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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