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晨雾如薄纱般笼罩着破庙的轮廓。
林宇按照惯例, пepвыm дeлom来到那片遍布裂缝的石基前,他的目光,落向了那本被地脉根须包裹着的、埋藏了一夜的“问题之书”。
眼前的一幕让他呼吸一滞。
那本由众人心头困惑汇成的册子,并未被湿土侵蚀。
相反,它竟被无数从地脉深处探出的、比发丝更细密的根须层层叠叠地温柔包裹,向上微微拱出了土层。
册页的边缘,已经生出几片娇嫩的叶芽,在晨风中微微颤动。
更奇异的是,那些被雨水晕开的墨字,此刻竟与新生的叶脉融为一体,纹路交织,仿佛这株破土而出的新生命,正在一页一页地“阅读”着那些沉甸甸的问题。
林宇缓缓蹲下身,伸出指尖,想要触碰那片最显眼的、叶脉上写着“我娘说好人有好报,为什么她死了?”的嫩叶。
指尖尚未触及,一股沉闷的震动便从脚下传来。
这震动与往日七世记忆晶石的共鸣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更为宏大、更为深沉的悸动,仿佛整座庙宇所在的这片大地,都因为无法承载某种重量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宇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石基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微微下沉。
“林先生!”谢云归急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快步赶至,脸色异常凝重,往日那份运筹帷幄的从容荡然无存。
他指着脚下的地脉裂缝,声音压抑着惊骇:“问题太多了……地脉承不住!这些问题不是死物,它们被‘听见’之后,在‘长’,也在‘压’!”
他的话音未落,那株新芽旁的石缝里,又一片细小的绿叶艰难地钻了出来,叶脉上的字迹,像一道刚刚愈合的伤疤:“我爹签过调粮令,饿死了人,我该替他跪吗?”
下沉感似乎更明显了一分。
“不能让庙塌了!”阿箬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她的小脸因焦急而涨得通红。
这个聪慧而执拗的女孩,对规则有着近乎本能的维护欲。
她转身便冲向营地,大声呼喊起来:“大家快来!庙要倒了!拿土来,加固地基!”
孩子们和一些青壮年闻声而动,他们扛着铲子,提着破筐,将一筐筐湿润的泥土倾倒在庙宇的石基周围,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对抗这股无形的力量。
然而,事与愿违。
每当一铲土被填实,石缝中便会钻出更多、更茂盛的“问题之叶”。
那些叶片上的字迹也愈发清晰,仿佛被泥土中的养分催生,带着更尖锐的气纹破土而出。
“如果所有人都错了,对的那个人还要坚持吗?”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箬的动作越来越快,她像是要跟这些疯长的“问题”赛跑。
当她看到一片新叶上浮现出“我们以后,还会挨饿吗?”这句来自她自己作业本上的话时,一种莫名的恐慌与愤怒攫住了她。
她觉得是这些“问题”在作祟,是它们要毁掉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
“烧了它!烧了就没事了!”她突然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本被根须拱出的册子,从一个刚升起篝火的妇人手中抢过一根燃着的木柴,就要往那些绿芽上捅去。
火苗升起,带着炙热的温度靠近了那片脆弱的绿意。
就在火星即将触碰到叶片的瞬间,整片从叶子中长出的绿芽都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如同被灼伤了神经。
与此同时,庙宇的大梁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声,积攒了百年的尘土簌簌落下,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住手!”
一只冷静而有力的手从旁伸出,一把夺过了阿箬手中的火把,狠狠掼在地上踩灭。
是桑榆。
她死死按住阿箬颤抖的肩膀,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入女孩的内心:“你看清楚!你烧的不是纸,是有人昨天夜里,哭着写下的信!”
阿箬浑身一僵,呆呆地看着那些在风中颤抖的叶片,泪水夺眶而出。
另一边,韩四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这个旧命门的弃卒,总是像影子一样活在角落里。
他默默转身,走向营地边缘那个废弃的旧哨岗,吃力地搬来一块块沉重的夯土石,沿着庙基的外围,一丝不苟地垒起一道低矮却坚实的石墙。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已经用到握不住的炭笔头。
他将这些炭笔头在石板上细细碾成黑色的粉末,混入泥浆之中,用手涂抹在夯土石的缝隙里。
他一边做着,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我守岗的时候,最怕听见人不说话。现在这些字……是终于敢开口的魂。”
夜幕降临,众人疲惫地散去。
韩四独自来到那口被称为“醒钟”的破钟下。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用破布包着的纸包,在钟下挖了个浅坑,将纸包埋了进去。
那里面装着的,是他昨夜烧掉的“罪名自述”的灰烬,火未燃尽,纸上还留着半句焦黑的字迹:“我不是……”
埋下它,像是在埋葬过去,又像是在种下某种新生。
庙宇内,林宇一直静静地观察着一切。
地脉的震动愈发频繁,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枚承载着七世记忆的晶石微光正在闪烁不定,仿佛被这股磅礴而混乱的“问题”之流冲刷得难以锚定自身。
他可以动用千年的修为强行镇压,抚平这股躁动。但他没有。
他走到桑榆身边,轻声道:“把你缝合名字的烬线取来。”
桑榆没有问为什么,默默回屋取来了那卷由死者衣物烧成的、缠绕着无数名字的黑色丝线。
林宇接过烬线,来到那株“问题之树”前,小心翼翼地将烬线一圈圈缠绕在那些新生的根须之上,仿佛在为这棵脆弱的树加固一道坚韧的绷带。
随后,他转向阿箬,此刻她正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满脸迷茫。
“阿箬,”林宇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去把孩子们都叫来,围着它坐下。”
孩子们很快被聚集起来,他们围着那株奇特的“树”,眼中满是好奇与不安。
“从头开始,把册子里的每一个问题,都大声地读出来。”林宇对阿箬说,“一个字都不要漏。”
阿箬犹豫了一下,但看着林宇清澈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用还带着哭腔的童音,逐字朗读。
“为何有人宁死不言?”
“若救一人必害十人,此一人,还救吗?”
孩子们也跟着她,一个接一个地念着。
那些稚嫩的、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庙宇里回荡,将那些原本沉重、隐秘的内心拷问,第一次暴露在空气里,被所有人共同倾听。
当一个胆怯的男孩轻声读到那句“我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他们”时,地脉忽然猛地一震!
谢云归惊呼出声,他看到,那些缠绕着册页的根须,竟不再向上生长,而是缓缓地、温柔地将那本写满问题的册子,向下拉入更深的地底,如同大树终于开始吸收它渴望已久的养分。
“我明白了……”谢云归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它不是要答案……它要的,是被‘听见’的重量,被‘共担’!”
次日清晨,营地的人们惊喜地发现,庙基不仅停止了下沉,反而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抬升。
那株由问题册长出的“问”字新芽,一夜之间已长至掌高,主干开始木质化,叶脉上的字迹清晰如刻。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它裸露于地表的根部,桑榆缠绕的黑色烬线竟与根系完全共生,形成了一片细密的网状纹路。
在那交错的纹路之间,隐隐浮现出三个由根须与丝线共同构成的小字——
“共承之”。
林宇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坚韧的树干,心中一片澄明。
原来,真正的制度不是一堵隔绝与评判的墙,而是一棵树。
它的根扎得越深,听见的越多,承载得越重,能扛住的风暴才越大。
数百里外的山道上,身着青衣的青奴停下脚步,回望破庙的方向。
她仿佛看到,那片劫后余生的土地上空,正有微光盘旋,如一群无形的蝶,在晨曦中缓缓升腾。
夜色再次降临,营地陷入一片宁静。
林宇在庙外巡视,确认每一处篝火都已安全熄灭。
当他路过大殿时,一阵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低泣声,忽然从紧闭的庙门后传来,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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