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可是吉珍姑娘，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你还能再唱几天呢？你的命……还剩下几天呢？”
吉珍眼中满是震惊，半晌之后，双手无力地垂落下去，脸上的妆也是画得一塌糊涂。
“用自己的余生来换取短暂的数日辉煌……吉珍姑娘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置喙。只是……你给杉月姑娘下咒，让她也坏了嗓子，这就有些……不道义了吧？”
“我没有。”
风清漪轻叹一口气，“这里又没有别人，这些话我也不会跟旁人说，你又何必再否认。你也看到了杉月的嗓子已经好了，是我帮的她。你知道我为什么帮她不帮你吗？因为她这一次坏了嗓子完全是无妄之灾，而你，是咎由自取。”
“吉珍姑娘，这世间自有因果。你破坏了因果，便要付出代价。你用银子买通了不知从哪里学得些巫蛊咒术的道人，让他给杉月姑娘下咒，让她跟你一样，坏了嗓子不能唱戏。这是你种下的恶，自然也要有所付出才行，这些付出可不单单指银钱。”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付老板的心思忽然就不在你身上了，却改而去追着吉珍跑。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之一，或许将来杉月不再唱戏之后，就会嫁给付老板，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也能衣食无忧地过完这一生。而这一切，本该是你的，却是被人亲手送到了她的面前。”
诅咒之术，下咒之人必要付出些什么，她以为事情那么简单，付些银子就成了？
吉珍的手撑在妆台上，半晌之后，定了神，重新开始上妆，“这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好好唱戏而已。”
风清漪闻言轻点了下头，伸手拍了拍吉珍的肩膀，“那就祝你好好唱完这剩下的日子。”
她的嗓子已坏，如今重新恢复，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用自己的后半生来换这短短时日的辉煌，值得吗？只要她自己觉得值得就行。
风清漪没有再多言，将手收回之后，便抬脚走了出去。
吉珍无力地瘫坐在妆台前。
虽然不知道风姑娘是怎么得知这些事情的，可她说得那些却是一点儿都没错。
当时从大夫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嗓子坏了，很可能以后都不能再唱戏的时候，自己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偏那个时候，杉月一炮而红，京中很多人都在议论她，说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接替自己的位置，甚至还有人说她以后定然能超过自己。
愤怒、嫉妒、怨恨……通通涌上心头。自己没办法忍受自己的位置被别人给抢走，那些本来都应该是自己的，众所瞩目、追捧叫好，这些都是自己的！
嫉妒就像是毒蛇一样在她的心里盘踞着，疯狂地吐着蛇信子。
而那个时候，她恰好打听到有个道士懂得一些道法巫术，能帮人解厄脱困，所以她就去求了那道士，可结果那道士说虽不是没有法子，可代价有点大。
自己当时听他说有法子的时候，心里还燃起了一丝希望，当时自己想着，只要能让自己再继续唱戏，什么代价都可以。
结果他说，要让自己用往后几十年的性命来换。他说，嗓子既是坏了，那就是她的命，要想他让嗓子再好起来，那就是逆天而为，想要逆天而为哪有那么简单，肯定是要付出一点代价。
可是这代价太大了，用往后余生来换取短短一个月能重新上台唱戏的日子，自己如何能答应？
但她又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杉月替代自己的位置，便询问他有没有法子把杉月的嗓子也给弄坏。
这一次那道人倒很爽快，说有法子，只要对她用咒就可以，只要自己付他银子就行。
他开的价不低，但当时的自己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凑了银子给他。他也依言对杉月用了咒术，他没有失言，第二天杉月的嗓子也坏掉了，跟自己的情况似乎一样。
所有人都说春喜班是不是招来了什么邪祟，不然怎么短短几日的时间里，接连两位花旦的嗓子都坏了。班主甚至去报了官，怀疑有人跟春喜班过不去，故意下毒。
只有自己知道，根本不是投毒，而是杉月受了诅咒。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之后，付老板忽然对自己冷淡了下来，转而去追着杉月跑。
她实在是想不通，杉月也跟自己一样坏了嗓子，她长得也没比自己好看，为什么之前还对自己鞍前马后的付老板，忽然就变了心，转而对她献起殷勤来。
今日风清漪来过之后，她算是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可当时的她并不知晓，所以心里的那团火就更盛了。原本想着，嗓子坏了，不能再唱戏了也不要紧，至少自己还有付老板这条路，他虽并非大富大贵，可手里也握着一些生意，家里也有仆役，嫁给他总是衣食无忧，进出都有人伺候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付老板也弃自己而去。再加上，嗓子坏了之后，她受尽各种冷落，原本那种被众人捧着的感觉跟如今这般冷清的境遇作对比，心里实在是太不好受。
所以她后来又去找了珍馐斋的风姑娘，想着既然是能有法子的，那以她连洪水都能控制的能力，应该也是有法子让自己的嗓子好起来的吧？用不必自己折损寿命的法子好起来。
可是结果是，风清漪拒绝了她，说她没办法。
就这样，她接连纠结了好几日，终于做了个决定。她决定应下那道人的法子，用自己的余生来换取这一个月能再上台唱戏的机会。
或许旁人会觉得太傻了，用今后的几十年换取这短短的一个月。可是对她来说，这是值得了，自己是为唱戏而生，如今连后路都没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那就让自己最美的时刻留在戏台上吧，就这样辉煌灿烂地死去，总好过碌碌无为地过完这剩下的几十年。
这是自己的选择，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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