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要到年底了，然后葛栩终于从大漠草原回来了。
“葛相，你可算是回来了。”狄浔迎上去道。
“怎么，看你们这模样，应该是陛下在教育的改革很让人头疼吧？”葛栩笑着问道。
“是啊，别的都还好，如果不是田相劝谏，恐怕政论这门课就真的要出现了。”武橡略带着忧愁叹道，“虽然改成了道德，但是看陛下的意思，政论应该是不会放弃的。”
“私者一时，公者千古。”葛栩淡淡道，“陛下的性子，你们这些年还没有摸清楚？一家一姓之天下，唉！”
苏授抬起头道：“政论这门课一开，皇权受的伤害其实是最小的，受伤最大的，反而是我们这些当官的。”
“为什么？”武橡很是奇怪道。
“很简单，陛下离百姓太远，我们这些当官的离百姓太近。”葛栩略懒洋洋道，“政论一开，皇权的神圣性都没有了，还指望官吏们能维持以往的高高在上？
比如陛下在一个郡修了水利，来年这个郡有六个县因为水利大丰，一个县因为水利反而有了涝灾。换做以前，你觉得遭灾的百姓心里是怎么想的？”
“换做以前，官吏们为了推卸责任，说是陛下无德或失德，该让陛下下罪己诏了。”狄浔答道，“但现在不行了，因为陛下大兴教育，百姓们可不好糊弄了，他们现在与其相信是陛下无德或失德，更愿意相信是地方官吏贪腐让利民的水利变成了害民的。
如果政论这门课开了后，你说百姓们会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拎起刀枪来看呗。”葛栩接话道，“陛下这些年大兴教育都让百姓不好糊弄了，政论一开，百姓就更难糊弄了。
政论没开之前，他们只是觉得你们贪腐坏事；政论开始之后，百姓们就会思考，你凭什么要贪腐坏事！
问为什么，可比不问为什么要恐怖多了。”
苏授拿起一封公文看了起来，边看边道：“葛相，你是赞同开政论这门课的？”
“我是赞同陛下的，但也正如同田相所说，现在不宜开。”葛栩在桌子后面坐下，“不说别的，光是合格的老师就是一道门槛。甚至可以说，道德这门课的老师，都极度缺乏。”
“算了，这件事以后慢慢讨论，大漠草原那上面的三州镇抚使有人选吗？”墨玉开口道。
“有，缮州巡抚孟哲，是个狠人，也很合适。”狄浔开口道。
缮州是大虞平定雪域高原上设立的州，孟哲是缮州的第四任巡抚，前面三任巡抚都没满半年过，而孟哲一直干到了现在。就雪域高原那形势，缮州在孟哲接手后再没出过乱子，可见孟哲的手段了。
有狠厉的手段，也有怀柔的手段，很适合现在的大漠草原上的三州。
“副手呢？”葛栩继续问道。
“武的话林兴林将军，文的话，兵部员外郎苏砾。”墨玉接着道，“就是吧，苏相不太支持苏砾，建议用吏部右侍郎肖深。”
“肖深？”葛栩摇摇头，“不行，那家伙脾气太臭了，容易和孟哲顶上，虽然才干很不错。再过两年，肖深就可以外放当巡抚了吧？”
众人点头。
“那就选苏砾。”葛栩敲了下桌子道。“老苏，你也别疑神疑鬼的，陛下要的是能办事的人才，是不是外戚不重要。”
“但是，外戚啊。”苏授苦笑着叹口气道。
众人倒是挺体谅苏授的。
大虞的外戚虽然没受过什么猜忌，而且大虞的历代皇帝还挺喜欢用外戚的。但问题是，大虞之前王朝的外戚……
基本上换一个皇帝后，先皇的外戚的一家子就会迅速和先皇团聚了。
可以说，大齐对外戚残酷的处理手法，即使大齐已经灭亡，大虞皇帝善待外戚，都没有让人心中的恐惧散去。
还有一点事，苏家不仅是外戚，还有个异姓王啊，辽王殿下苏愈正在东北兴致勃勃搞大开发加大扫除呢。
沐津对苏家好不假，太子沐霆也会是个明君，苏授能保证沐霆不会对苏家下手。
但是，到了第三代帝王呢？
苏家头铁不假，但可不想死得郁闷啊。
苏家历代头铁被皇帝干掉的家人，那是确确实实都戳到皇帝的最愿意提到的破事当面狂喷口水，光是犯上一条罪……最重要的是，苏家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荣耀过啊。
异姓王、中书令、几个国舅将军、一群小辈在各地当基层官，厉害的比如苏砾都干到四品官了，有文有武，还都是有实权的……
翻翻史书，没有外戚有能比现在的苏家还荣耀的了，苏家真的是坐立不安了。
葛栩却是笑笑，苏家就是白操心，沐津一直在打造一套制度，这套制度的核心就是杀人必须有法可依。
就像沐津这次要对河北江南新冒出来的豪强下重拳，表面上沐津放下了狠话，天子，言出法随！但就葛栩对沐津的了解，他还是会认真按律法来办事的。
就是吧，可能刑罚会改，比如发卖青楼的变成发卖到娼馆，以及不顾忌年龄，但还是在律法的范围内。因为律法规定老人婴儿不受刑是小罪，大罪一样是逃不掉的，只不过皇帝会为了有个好名声……
“对了，河北江南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一念至此，沐津就问道。
武橡拿过一份公文递过来道：“名单已经有了，刑部已经在抓捕了，陛下特批三军大都督府协助。就他们犯下的那些事，我问了一下大理寺卿，按照陛下对于土地制定的律法，八成的人死罪难逃，剩下的最轻都是流放。”
“活该。”葛栩翻开公文看起来道，“陛下为了防止土地兼并都不惜制定那么重的律法，竟然还是挡不住那些世家参与的觊觎，那么，就用他们的血在给世人警醒一次吧！”
“陛下其实也是对我们发出警告，让我们注意自己的家人。”苏授批阅完一份公文慢条斯理道，“这份名单里有不少官吏，可都是被家人给拖下水的，我们也确实要小心点。
后院起火，可是最难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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