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鬼谷风云坛(捌)
第八回:马陵道万弩射庞 咸阳殿张仪破纵(下)
书接上回!
而此时,在秦国咸阳,一位白衣士子同样也在客舍中抚琴。这客舍名为云来居,是咸阳城中最为雅致的住处。白衣男士不是别人,正是张仪,此时他独坐窗前,手指在七弦琴上轻抚,琴声清越,忽然“铮铮铮”三声,琴弦接连断绝。
“弦断主凶……”张仪放下古琴,望向东方,面色凝重,“莫非庞涓师兄……”
话音未落,有信使疾驰而来,马蹄声急促如雨。信使递上竹简,气喘吁吁:“先生,魏国急报!”
张仪展开竹简,面色顿变。竹简上寥寥数语,却如千钧重担:“庞涓将军马陵道殉国,齐军大胜。”
“庞涓师兄……终究还是败了。”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珏。那玉珏温润通透,是下山时鬼谷子所赠。记得那日,老师将玉珏交到他手中,语重心长地说:此珏随我多年,今日赠你。他日若遇明主,可持此珏为信。
次日,张仪整肃衣冠,求见秦国重臣甘龙。
甘龙府邸气势恢宏,门前石狮威严矗立,甲士林立。张仪在门前整了整衣冠,朗声道:“魏人张仪,求见甘龙大夫。”
沉重的府门缓缓开启,管家冷眼打量:“大夫今日不见客。”
张仪不慌不忙,取出玉珏:“请将此物呈与甘大夫,就说故人来访。”
管家见那玉珏非同凡品,态度稍缓:“先生稍候。”
不多时,管家去而复返,态度恭敬了许多:“先生请,大夫在书房等候。”
甘龙正在书房翻阅竹简,见张仪进来,开门见山:“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张仪从容不迫:“为解秦国眼前之危。”
“危从何来?”甘龙挑眉。
“六国合纵,百万大军不日将叩关而来。”张仪展开一卷帛书,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国兵力部署,“苏秦游说列国,已在洹水会盟。若六国齐心,秦国危矣。”
甘龙冷笑:“我秦国有关中之固,更据函谷之险,何惧六国乌合之众?”
“大夫差矣。”张仪摇头,手指轻点帛书,“六国若是乌合之众,苏秦何必费尽心力?当今天下,非连横不能破合纵。”
“连横?何谓连横?”甘龙微微前倾身子。
“正是。”张仪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所谓连横,远交近攻。结好齐楚,专攻三晋。待三晋既破,齐楚便是瓮中之鳖。”
甘龙沉吟片刻,指尖轻叩案几:“先生此言,倒有几分道理。不过……”他话锋一转,“朝中重臣未必认同。”
“所以要先说服他们。”张仪微笑,“请大夫明日设宴,邀百官共议。张仪愿当众陈述利害。”
次日,甘龙府中高朋满座。秦国重臣济济一堂,都对这位突然出现的说客充满好奇。烛火通明,映照着一张张或怀疑或轻蔑的面孔。
“张仪,你口口声声说连横,可知连横之难?”一位白发老臣率先发难,声音洪亮。
张仪从容应对:“难在利害不同。但正因利害不同,方可分化瓦解。譬如……”
他详细分析各国利害关系,言辞犀利,逻辑严密。老臣渐渐沉默,面露思索之色。
另一位武将拍案而起,战甲铿锵:“我秦军天下无敌,何须用这等阴谋诡计!”
“将军勇武可嘉,”张仪不卑不亢,“但可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岂非更好?昔年孙武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辩论持续了整整一日。张仪舌战群英,对答如流。他时而引经据典,时而分析时势,将远交近攻之策阐述得淋漓尽致。最终,连最顽固的老臣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魏国来的说客确实有过人之才。
就在这时,急报传来:六国联军已经集结,由赵将乐毅统帅,直逼函谷关。
朝堂震动。秦惠文王连夜召见张仪。
“先生之策,寡人准了。”秦王当机立断,但眉宇间仍有忧色,“但要如何实施?”
张仪成竹在胸:“请派臣出使楚国。若能说动楚王背盟,合纵必破。”
“楚王会听你的?”
“利之所在,不得不听。”张仪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臣许他商於六百里之地,他必动心。”
“商於六百里?”秦王皱眉,“此乃秦国要地,岂可轻予?”
“大王放心,”张仪意味深长地说,“许诺与交割,原本就是两回事。”
次日,张仪启程赴楚。车队行出咸阳,扬起漫天尘土。与此同时,苏秦正在联军大营中运筹帷幄。
“报!张仪已入楚境!”
苏秦手中的竹简“啪”地落地:“张仪……他终于出手了。”
楚国王宫,张仪侃侃而谈。他展开一幅精美的地图,手指划过商於之地:“商於六百里,沃野千里,物产丰饶。楚王若肯与秦结盟,此地便是楚国的了。”
楚怀王眼睛发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此话当真?”
“臣以性命担保。”张仪郑重道,“不过……此事宜快不宜迟。若等联军攻秦,到时秦楚便是敌国,这商於之地……”
楚怀王当即拍案:“好,寡人这就撤军。”
“大王!”屈原急步出列,衣袂飘飞,“亲王狡诈,张仪诡辩,不可轻信。况且六国合纵,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但楚怀王已被六百里土地迷了心窍,执意撤军。消息传出,联军士气大挫。
张仪返回秦国途中,行至武关道时,“不慎”坠马,“摔伤”了腿脚,只能在驿站“养伤”。楚使前来催促交割土地,都被他以伤病为由推脱。
这时,张仪又暗中派人散播谣言,说楚国要与秦国瓜分天下。齐王闻讯大怒,当即撤军。其他诸侯见齐楚相继背盟,也各怀异心。轰轰烈烈的合纵之局,就此瓦解。
待齐楚彻底反目,张仪这才“康复”,登临章华台。
台上,远眺楚地方向,他对随行官员笑道:“纵横之道,在利不在义!楚王贪利而忘义,合纵安能不破?”
远在邯郸的苏秦听闻合纵破裂,长叹一声,将手中的盟书投入火中:“张仪啊张仪,你这一招,确实厉害。”
火苗窜起,吞噬了竹简,也吞噬了六国合纵的最后希望。
而在云梦山上,鬼谷子望着西方天际,轻抚长须。童子在旁煮茶,茶香袅袅。
“一纵一横,相生相克。”老人喃喃自语,“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此时,有童子来报:“老师,庞涓师兄的灵柩已送回安葬。”
鬼谷子默然片刻,取出一卷竹简,在上面缓缓写下:“兵者诡道,然过诡则失其本。纵横之术,然重术则忘其道。”
山风过处,吹动他雪白的长须,也吹动了案上的竹简。战国的烽火,还在继续燃烧,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咸阳宫中,张仪接过秦惠文王赐下的相印,目光坚定。他知道,这乱世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而他,将要在这棋盘上落下最重要的一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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