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连天，地面湿滑，林东升一个人来回近三十公里，等到他走回家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一路上，他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袄，但最里面一层的秋衣，早就汗湿了，整个人都快累瘫了，全凭一口仙气吊着。
到家后，看到父母和两位姐姐正在堂屋里包饺子，他赶紧去换了件秋衣，这才走出来帮忙。
“期末考得怎样？”大姐林可欣问道。
“你们猜猜看？”林东升得意地说道。
“年级第一？”林可静说道。
林东升面色一垮，道：“也没那么厉害，学校里高手如云！”
“上次13，这次总该进了前十吧？如果连前十都没进，那就相当于是退步了。”父亲林有财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们还是自己看吧。”林东升说完，将自己的成绩单和奖状拿了出来。
“年级第二，不错不错，赶紧把奖状贴起来。”看过林东升展示的成绩后，林有财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小弟读书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将来是想当科学家还是当教授呢？”林可欣笑道。
“教授是啥？我想当数学家，像华罗庚和陈景润一样。”林东升说道。
“教授啊，那都是各所大学里最有学问的人，他们专门负责给那些大学生讲课，为国家培养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林可欣解释道。
“大姐，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江城那边的大学生很多，要不你也谈一个？”林可静调侃道。
“有这个打算，但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呀。”林可欣叹道。
“谈个大专生也行，这年头，大专生也很吃香的。”林可静说道。
“你们啊，当初让你们好好读书，都不肯好好读，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林有财说道。
“当时咱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连吃饭都困难，还怎么读书啊。”林可欣。
“当初出了啥大事？”林东升好奇地问道。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再说，以我们当时的成绩，就算读下去，也考不上高中的，我也没啥好后悔的。”林可欣说道。
“是呀，我们基础差，干农活还行，搞学习真不行，与其在班里当倒数，天天被老师训，还不如早点出来打工。”林可静也说道。
“终究是我亏欠了你们啊。”林有财说道。
“都过去了，咱们家现在也越来越好了，特别是小弟，只要他能好好读书，咱们家肯定会翻身的。”林可欣。
“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忘了告诉大家，我又发表了一篇小说，而且，还是在杂志的卷首，还被好几家报纸转载了，他们都给了我稿费，一共有430块呢。”林东升。
“这么厉害，小弟都学会赚钱了，老师当年说得没错，只有读书，才能真正改变命运，打工是不可能做到的。”林可欣。
“我倒不这么认为，我们老板也是女的，她开的理发店，生意相当不错，已经自己在城里买房定居了。”林可静说道。
其实，在林东升的眼里，大姐性情直爽，为人大方，但做事缺乏章法，有些急躁，稍微有点眼高手低，有些像母亲。
二姐性情温和，坚韧果敢，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就会坚持到底，这种执拗的性子，和父亲倒是比较像。
“理发是个手艺活，开理发店，是一种不错的谋生手段，但想大富大贵，也难，人也比较辛苦，既然你选择了这行，就好好干，将来也不要后悔，咱家能力有限，经不起反复折腾。如果失败了，到时就老老实实像你大姐一样进厂打工。”林有财语重心长地说道。
“知道的，要是生意做不起来，我就打工还钱，至少不能影响大姐的婚嫁。”林可静承诺道。
“小妹，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我那点钱，也添不了几件嫁妆，喜欢我的人，不会在乎这点东西，不喜欢我的人，加上这点东西，也没太大的意义。”林可欣直接说道。
“看到你们这样，我这当妈的很开心，一家人就得相亲相爱，互相帮助，我先去煮一锅饺子，大家吃了再接着包。”李小兰欣慰地说道。
“我都快饿瘪了，一路上就吃了一个萝卜包子。”林东升赶紧叫嚷道。
“天天就知道吃，过完年就进12岁了。”林有财鄙视道。
“我还挺羡慕他的，无忧无虑才是童年啊。出了学校，就不一样了，烦恼越来越多，人也累。”大姐林可欣说道。
“那是你们不懂我的烦恼，读书哪有不累的，竞争激烈着呢。”林东升反驳道。
“是成长的烦恼吗？说起来，你也快懂事了，班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林可静冲几人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
林东升怔了一下，连忙说道：“你们看看我？穿得破破烂烂的，个子还矮，每次做广播操排队，都站在最前排，有谁会喜欢我这种小矮子啊。”
林可静也愣了一下，问道：“你已经是班里最矮的学生了吗？”
“就算不是最矮的，也差不了多少，和谁说话都得仰着脖子，我太难了。”林东升欲哭无泪。
“不用担心，你哥小时候也长得慢，后来上了高中，一年就长到了一米七……”林有财说完，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大姐和二姐也全都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我哥？我真的有个哥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是一家人，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林东升不满地问道。
林有财听了，重重一叹，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都已经十多年了，当初，我们家的田和隔壁聂家村的田争水，起了争执，对方带着两个成年的儿子，在田埂上一起揍我，你哥年轻气盛，得知消息后，直接抄起铁锹抡了一下，结果失手把对方老子打死了……”
“我哥被枪毙了吗？”林东升问道。
“没有，但是那年他读高三，刚成年，在孝城二中，成绩也是不错的，所以最后被判了12年，这些年，咱们这么穷，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每年都要给那家送点钱过去赎罪。”林有财沉声说道。
“所以大哥被毁了，你们后来才决定生下了我？”林东升也没想到，家里曾经还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到也不是这个原因，你的出生，也是个意外，你妈早年带了节育环，后来可能是脱落了，才怀上了你，你出生后两年，你大哥才进去的，那时你都没有记事。”林有财说道。
得知自己的出生纯属意外，林东升的心情反而稍好一些。
“小弟，大哥这个教训真的是太惨痛了，以后你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要冲动，害人害己，明白吗？”林可欣认真地告诫道。
“我才不会那么冲动呢，也就是说，我两岁大哥进去的，我今年11岁，11-2=9，12-9=3，那大哥还有三年就能出来了？9+18=27，大哥今年27岁？”林东升迅速推测道。
“嗯。”林有财点了点头。
“那这么些年，你们怎么也不带我去看看他？”林东升不解地问道。
“我们单独去看过，但他不想见我们任何人，自然也不会带你去。”林可欣说道。
“为啥？”林东升更为不解。
“因为当时如果我们能拿出十万来赔偿死者，可能最多就判七、八年，现在，他的人生基本算是毁了，出来都三十了，还背着案底。”林可欣解释道。
“都怨我没用，那时家里一点钱也拿不出来，全靠他一个人承受。”林有财难过地说道。
“这也不能全怪你，咱家的情况，他应该也知道，心里有怨能理解，不过，换作是我，看到你被一群人殴打，也一样会冲上去，但不会想到杀人。”林东升叹道。
“他也不想的，谁知道一锹挥出去，刚好抡到对方脖子上的大动脉……”林有财。
就这样，本来好好的一家人，因为父亲一时失言，引出这桩陈年惨案，弄得大家都很难过。
好在没多久，母亲就将煮熟的饺子端上了桌子，大家又慢慢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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