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龙血能量漩涡无声旋转,如同一个巨大的、流淌着熔金的心脏,在罡风肆虐的死亡区域中搏动。漩涡内部,狂暴的能量被一股古老而微弱的意志勉强约束、梳理,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暴风眼”。外界鬼哭神嚎的罡风尖啸与能量爆鸣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以及那沉重如擂鼓的“咚…咚…”脉动——源自脚下深埋的龙骸,也源自这能量漩涡本身。
顾星辰倒在璃月怀中,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七窍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在苍白的脸上留下暗红的痕迹。他双目紧闭,眉心紧蹙,身体不时无意识地抽搐一下,那是神魂遭受剧烈冲击后的本能反应。强行接引并沟通龙血地脉中蕴含的狂暴怨念与残存意志,代价远超想象。若非最后关头众人信念共鸣的介入,以及那龙魂深处一丝守护执念的微妙回应,他的识海恐怕已被彻底撕碎。
璃月紧紧抱着他,眼眶通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她不断将自身最精纯温和的混沌之气渡入顾星辰体内,试图滋养他千疮百孔的经脉和受损的神魂,但效果甚微。顾星辰的伤,根子在灵魂层面。
青叶祭司和雷枭也盘坐在侧,前者继续以启明传承的守护意念尝试与周围龙血能量中那丝“善意”部分维持沟通,后者则警惕地感应着漩涡外的动静,同时调理自身因引导雷霆本源而受的震荡。
阿骨打、石岳、墨羽、幽影、涟漪等人分散在周围,一边处理自身伤势,一边警惕着可能来自漩涡内部(那截斩龙铡残刃)或外部的威胁。岳山被孙女搀扶着,老眼紧紧盯着漩涡中心、那截嵌入暗金龙骨中的锈蚀铡刀残刃,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复杂难明的情绪。
时间在这奇异的空间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能量漩涡永不停歇的旋转和那沉重的心跳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璃月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顾星辰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不屈】断剑,突然再次发出了微弱的嗡鸣!
这一次,嗡鸣并非源自断剑本身,而是与那截斩龙铡残刃产生了清晰的共鸣!两件同样沾染了真龙之血、同样承载了上古之战惨烈与决绝的兵器残骸,隔着数十丈距离,仿佛在跨越时空对话。
紧接着,顾星辰胸口的誓约核心徽记也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淡金,而是混合了一丝暗红的血色,与他身下隐隐透出的龙骸气息呼应。
“咳咳……”顾星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几口带着暗金色斑点的淤血,紧闭的双眼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顾大哥!”璃月惊喜交加,泪水终于滑落。
“……没事……”顾星辰的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他挣扎着想坐起,却浑身无力。但他的眼神,在初醒的迷茫后,迅速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经历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洗礼。
他低头看向手中嗡鸣不止的断剑,又抬眼望向那截斩龙铡残刃,眼中闪过明悟、悲怆与一丝奇异的释然。
“扶我……过去。”他对璃月轻声道,语气虚弱却坚定。
“可是你的伤……”璃月担忧道。
“必须……过去。”顾星辰摇头,目光紧紧锁住那截残刃,“它……在呼唤我。还有……‘他’的遗愿……”
璃月不再坚持,与阿骨打一起,搀扶着顾星辰,一步步走向能量漩涡的中心,走向那截斩龙铡残刃。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沉重如山岳又锐利如天刃的压迫感。残刃虽已锈蚀断裂,但那股斩断过真龙、崩碎过星辰的绝世锋芒,仿佛依旧凝固在时光之中,令人神魂战栗。暗金色的龙骨在残刃周围微微发光,仿佛在与昔日的“致命伤口”共鸣。
当顾星辰在残刃前三尺处站定(实则是被搀扶着),他手中的断剑嗡鸣达到了顶点,几乎要脱手飞出。而他胸口的誓约核心徽记,光芒也炽烈到了极致,与残刃上某个极其隐晦的、几乎被锈迹完全覆盖的古老符文,产生了肉眼可见的能量连接!
一段更加清晰、更加宏大、却也更加悲壮的意念洪流,顺着这股连接,无视顾星辰虚弱的神魂防御,直接涌入他的意识深处!
(斩龙铡残刃与龙骨共存的记忆碎片)
不再是星骸殿堂中元帅的冷静布局,也不是枯骨长廊里惊澜将军的决绝断后。
这一次,是更加古老、更加蛮荒、也更加惨烈的——神魔陨落之景!
苍穹破碎,法则哀鸣。无数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身影在星空间厮杀、坠落。有背生双翼、喷吐烈焰的魔神,有御使星辰、法相天地的古仙,更有身躯蜿蜒如山脉、鳞爪撕裂虚空的——真龙!
记忆的主人,正是这具龙骸生前,一条即将踏入“圣”境的五爪金龙!它并非孤军奋战,龙躯之上,站立着一位身穿古朴战甲、手持完整“斩龙铡”(那时它是一柄完整的、缠绕着开天辟地般锋芒的巨型铡刀)的人族战神!人与龙,气息交融,如同一体,正与数倍于己、散发着冰冷秩序与毁灭气息的敌人(那些银白色的、眼神空洞的“巡天军”前身,以及几尊更加庞大、如同规则化身的阴影)血战!
战神怒吼,斩龙铡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破碎的星河,斩落无数强敌。金龙长吟,龙息焚天,龙爪裂空,与战神配合无间。他们守护着身后一片正在崩塌、却仍有无数生灵挣扎求存的残破世界。
但敌人太多了,也太强了。那几尊规则化身的阴影,调动着整个天地的力量对他们进行镇压、剥夺。
最终,一场惨烈的兑子之战。
一尊规则阴影以自身崩解为代价,化作一道无视时空的“天道锁链”,死死缠住了金龙与战神。另一尊阴影则凝聚全部力量,化作一柄“秩序之矛”,刺向战神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金龙发出了震碎星河的悲吼,它将自身全部的生命精华、圣境龙珠、乃至不屈的龙魂,尽数燃烧、灌注于身下的战神体内!同时,用自己最坚硬的脊椎骨,主动迎向了那柄“秩序之矛”!
而战神,在得到金龙燃烧一切加持的瞬间,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没有去挡那刺向自己的矛(因为金龙已为他挡下),而是双手握住光华暴涨到极致的斩龙铡,将自身与金龙燃烧的力量融为一体,朝着那几尊阴影背后,那隐隐浮现的、冰冷庞大的“天道之眼”虚影,斩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击!
“以吾龙血染青天!以吾战魂断枷锁!”
“斩——!!!”
铡刀的光华淹没了记忆的最后画面。
隐约中,似乎听到了铡刀断裂的脆响,听到了金龙脊椎破碎的轰鸣,听到了战神最后满足又遗憾的叹息,也听到了那“天道之眼”虚影发出的一声微不可察、却令整个战场都凝滞了一瞬的……闷哼?
当光芒散去,记忆碎片终结。
只剩下这截断裂的铡刀,深深嵌入金龙自愿献出、挡下致命一击的脊椎骨中,龙血浸透,二者仿佛融为一体,坠入了这片后来被称为“坠龙荒原”的大地深处。而那位战神,与金龙燃烧的魂力一起,化作了那一击的光芒,不知所踪。
残刃中最后残留的意念,并非金龙或战神的完整意识,而是两者临死前最纯粹、最执着的信念融合:
守护身后世界与生灵的不灭执念!
斩断天道枷锁的未竟遗志!
以及……对后来“持钥者”、“逆命者”的……无尽期许!
顾星辰猛地睁开眼,这一次,眼中再无异象,只有深深的震撼与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血脉相连的责任感。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誓约核心(元帅传承)与这斩龙铡残刃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因为那位与金龙并肩而战、最终一同赴死的无名战神,其道路、其意志,与后世启明军团的逆天之路,一脉相承!甚至可能就是更早的先驱!
斩龙铡,或许也曾是某件对抗天道的“钥匙”或重要武器的一部分!
而他手中的【不屈】断剑,其锻造理念与蕴含的不屈剑意,与斩龙铡那股斩断一切的锋芒,隐隐有着共通之处。
“前辈……”顾星辰对着残刃与龙骸,缓缓躬身,行了一个郑重的古礼。不仅是为其强大的力量,更是为那份跨越了无尽岁月、依旧炽烈的守护与抗争精神。
随着他这一礼,那截斩龙铡残刃的嗡鸣渐渐停歇,其表面厚重斑驳的锈迹,突然开始簌簌剥落!不是全部,只是靠近刃口、与断剑产生共鸣的一小部分。锈迹剥落处,露出了下面暗沉如夜空、却流转着一丝微弱金芒的金属本体。
紧接着,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剥落的一小撮锈迹(实则是龙血、岁月与残刃本身精华混合的奇特结晶体),并未消散,而是在能量漩涡的牵引下,缓缓飘向顾星辰手中的断剑!同时,众人脚下,那暗金龙骨与地面接触的缝隙中,一缕缕极其精纯、剔除了大部分狂暴怨念、只余下最本源“龙血精粹”与“不屈龙魂”气息的暗金色能量细流,如同受到召唤般涌出,也汇向断剑!
断剑仿佛久旱逢甘霖,发出欢快而饥渴的震颤,剑身上那些尚未修复的裂纹,如同张开了无数张小嘴,贪婪地吸收着这些飘来的“锈晶”与“龙血精粹”!
“滋滋……”
轻微的、如同锻铁淬火般的声音响起。断剑的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那些裂纹被暗金色的物质填充、弥合,剑身颜色从原本的灰暗星光色,逐渐向一种更加深沉内敛、却隐隐透着暗金龙纹的玄黑色转变。剑刃处,原本黯淡的星光斑点重新亮起,这一次,星光中仿佛也带上了一丝龙血的暗金光泽,更加凝练、更加锋锐。
整个修复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一缕龙血精粹被吸收,最后一粒“锈晶”融入剑身,断剑的嗡鸣彻底停止。
它静静地躺在顾星辰手中,外观已然大变。长度似乎恢复了一丝,但仍明显短于正常长剑。剑身通体呈现一种玄黑底色,其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天然生成的暗金色龙鳞状纹路与点点星辰光斑,两者交织,神秘而威严。剑锋处寒光内蕴,仿佛能切开光线。最奇特的是,剑格(护手)处,原本模糊的图案变得清晰——那是一个简化了的、龙首与断剑结合的徽记,与斩龙铡残刃上某个符文隐隐呼应。
剑身虽未完全恢复至原状(缺失的那部分剑尖恐怕需要其他机缘),但显然已修复了大半,品质与灵性都得到了难以想象的飞跃!甚至,顾星辰能感觉到,剑中除了原有的不屈剑意与星光,还多了一股沉重、威严、又带着悲怆守护意味的——龙魂剑魄!
与此同时,随着残刃“馈赠”的完成和断剑修复,周围那暗金色的龙血能量漩涡也开始缓缓减速、消散。那股维系此地的微弱龙魂意志,仿佛完成了最后的托付,渐渐归于沉寂。外界的罡风嘶吼声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了。”顾星辰虽然依旧虚弱,但神魂的剧痛已减轻大半,一种与修复后断剑血脉相连的充实感支撑着他。他能感觉到,天罚神殿的人并未离开,很可能就在罡风区外围守株待兔,或者正尝试寻找进入的方法。
“顾大哥,你的伤……”璃月最关心的还是他的身体。
“无妨,龙血精粹与残刃意念的冲刷,虽伤了我,却也淬炼了我的神魂,稳固了境界。恢复只是时间问题。”顾星辰握紧焕然一新的断剑,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当务之急,是找到出路。岳老,您可知这龙骸附近,是否有其他通道或隐秘路径?”
岳山从震撼中回过神,连忙道:“老朽曾听那位赠牌的故人隐约提过,坠龙荒原的龙骸埋骨地,有时会与地底深处的古老灵脉或战场裂隙相连,形成不稳定的‘龙眠通道’。但具体位置和开启方法……就不得而知了。”
顾星辰闻言,若有所思。他低头看向手中修复后的断剑,又看向那截已经重新恢复沉寂、锈迹斑斑的斩龙铡残刃,心中忽然一动。
他再次走近残刃,这一次,没有行礼,而是缓缓举起手中的断剑,将剑身轻轻贴在了残刃冰冷的刃面上。
“前辈,请……指引迷途。”
断剑上的龙鳞纹路与星辰光斑微微亮起,与残刃产生了极其微弱的能量交换。
几息之后,残刃下方,那滩由龙血滴落形成的、散发着微弱金光的小血洼,忽然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血洼边缘的黑色琉璃地面,无声无息地向下塌陷,露出了一个直径约三尺、斜向下延伸、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圆形洞口!洞口内壁光滑,隐隐有暗金色的流光闪过,散发出的气息与龙骸同源,却更加古老、深邃。
“龙眠通道!”岳山惊呼。
果然!斩龙铡残刃与龙骸共存万古,其下方竟真的隐藏着一条通道!
顾星辰精神一振:“走!进去!”
没有犹豫,众人依次跃入洞口。洞口在最后一人(幽影)进入后,悄然合拢,地面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开启过。
暗金色的龙血能量漩涡彻底消散,外界的湮灭罡风再次席卷了这片区域,将那截斩龙铡残刃与巨大的龙骸重新掩埋在狂暴的能量与尘灰之下。
片刻后,数道银白色的雷光艰难地穿透外围罡风,落在此处。正是那名化神后期的审判者与他手下的两名化神修士。他们看着空无一人的龙骸区域,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渐渐消散的龙血能量与顾星辰等人的气息,脸色都阴沉得可怕。
“龙血共鸣……斩龙铡的气息……还有空间转移的波动……”审判者眼中寒光闪烁,“他们逃进了地脉深处。通知神殿,启动‘地网’追踪。另外,将此地上报,‘斩龙铡残骸’现世,与‘逆命者’产生共鸣,疑与上古‘弑天之战’有关,请求更高权限支援。”
“是!”
天罚神殿的追捕,远未结束。
而深入地脉的顾星辰一行人,则沿着这条奇异的“龙眠通道”,向着未知的深处滑去。通道内壁流淌的暗金光晕照亮了前路,也映照着众人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凝重。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一直向下,蜿蜒曲折。不知滑行了多久,前方忽然传来隐隐的水声与更加清新的空气流动。
“出口要到了!”雷枭沉声道。
然而,就在众人即将看到出口光亮时,通道前方,那流淌的暗金光晕突然剧烈闪烁、扭曲起来!同时,一股与龙血地脉气息截然不同、充满了阴冷、死寂与无尽怨恨的恐怖威压,如同苏醒的洪荒凶兽,猛地从通道深处扑面而来!
一个嘶哑、破碎、仿佛由无数亡魂哀嚎拼凑而成的诡异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尖啸响起:
“血……新鲜的血肉……灵魂……多少年了……终于……有祭品……自己送上门来了……桀桀桀……”
黑暗中,无数双惨绿色的、充满饥渴与恶意的眼睛,骤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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