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河对程筠舟有些无语。
但他不能嘲笑。
因为此时的他,口中也满都是还不曾咽下的酸菜米缆。
酸爽醇厚,顺滑q弹,实在是一碗难以让人停下的美味。
尤其他这一碗中还加了些许的茱萸酱,带了些许麻辣,与酸菜的酸一并形成酸辣滋味。
开胃可口!
美味十足!
陆明河不住地点头,对这碗酸菜鱼片米缆的滋味表示肯定。
却在嚼嚼嚼的间隙,却也在不断思索。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的确是他们此时面对的问题。
自在开封府衙外面发现吴东之后,他们便提审了吴东,问询邢明泽的下落。
而吴东也没有任何迟疑,将所有的事情抖落了个干净。
邢明泽是整件事情的主谋。
邢明泽原是金康县人,自小父母双亡,靠乞讨为生,长大之后便四处坑蒙拐骗,也因欺骗结下了许多冤仇,以至于他在金康县待不下去,开始辗转各处讨生活。
在又一次将骗来的十多两银子花了个干净后,邢明泽便咬牙来到了汴京城,准备干上一票大的,之后便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过好日子。
于是,邢明泽找到了同样为生计发愁,准备赚些快钱的吴东,假冒章家解库伙计,哄骗那些打算置宅的人家拿出所有银两。
而吴东,则是需要配合邢明泽做戏,让整件事情看得更加逼真。
事成之后,吴东从邢明泽那里,得到了五十两银子的报酬。
但,邢明泽骗人钱财的事情也很快被人知晓,使得吴东也被人记恨上,他不得不东躲西藏,甚至打算暂时离开汴京城,躲一躲风头。
只是,当他收拾好一应的东西,准备偷偷溜出门时,却被人打了闷棍,套了麻袋。
再醒来时,人便已经在了开封府衙。
至于邢明泽在何处,他并不知晓,甚至不知道邢明泽这个名字是否真实……
这下子,吴东这条线索算是到了尽头。
而这几日,整个左军巡院上下连同城门守卫军日夜找寻,几乎找遍了整个汴京城中人口容易藏匿之处,也不曾看到邢明泽的半个影子。
若是照这个状况来看的话,邢明泽极有可能像吴东说的那样,银钱到手之后,便远走高飞,开始过舒坦的享乐日子。
他们左军巡院,只怕是难以给那些被骗的百姓一个交代……
陆明河越思索,手中的筷子也觉得越发沉重,动作变得越发缓慢。
到了最后,完全停下了筷子。
瞧着碗中酸爽可口,喷香无比的酸菜鱼片米缆,陆明河忍不住摇头苦笑。
从前总是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
若是有,那便是需要两顿。
而现在……
陆明河突然盯紧了面前的这碗酸菜鱼片米缆。
是了,美食!
先前四处找寻邢明泽的时候,听赵娘子说过,这邢明泽曾是赵娘子食摊上的常客。
想着与赵娘子攀谈,鼓动他置宅买铺面是其中一项原因,但看其买的吃食分量和购买的频次,基本也可以断定,邢明泽十分喜爱赵娘子所做的吃食。
而对于一个自小穷苦,靠乞讨、坑蒙拐骗为生,饥一顿饱一顿的人来说,在得到银钱后,通常会有报复性地消费。
享用足够的美味吃食,享受足够的奢靡日子。
尤其此处乃是汴京城。
是全天下最为繁华,聚集了各处美食,应有尽有的汴京城。
邢明泽即便有想要远走高飞的想法,也极有可能会因为贪恋口腹之欲,在汴京城中多待上那么几日。
待享用了足够多的美味,待灯下黑持续了足够的时间,开封府衙对这件事情开始松懈后,他便可以心满意足,大摇大摆地离开汴京城。
那这个时候,他们搜查的重点,可以从最初判定的那些鱼龙混杂的公房租赁和浮客聚集处,转向酒楼、食肆聚集的地方。
甚至可以调查这些区域内的跑腿们,看是否能够找到些许线索……
陆明河心思落定,将碗中剩下的米缆吃完,甚至连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便拉上程筠舟重新安排人手,继续找寻邢明泽的下落。
这一找,便是整整一日一夜。
所有人都不曾合眼,眼圈下的乌青,让所有人几乎都成了食铁兽的模样。
困倦和疲累不断地袭来,让有些人走着走着便想闭上了眼睛。
街头巷尾,甚至出现了衙差和巡卒随地大小睡的状况。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左军巡院上下齐心协力,昼夜不停的努力下,最终找到了有关邢明泽下落的新线索。
据两处酒楼的伙计交代,在被骗的那些百姓找上陆明河那日的晌午和晚上,他们分别见过邢明泽。
当时的邢明泽意气风发,点了许多招牌菜来吃,吃不完的更是直接打包走,没有浪费一分一毫。
而据跑腿交代,在接下来的几日,他们陆续都收到了奇怪的跑腿订单。
雇主听着是个年轻的男子,但对方并不露面,只隔着院门说话,且声音闷闷的,总是让人听得不太真切。
而雇主让他们采买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附近口碑极佳的食肆、酒楼乃至食摊上备受人称赞的吃食。
这其中,便包括了去石头巷子口的赵记食摊,且不止一次。
一日三顿,要采买的吃食种类没有任何重复,且雇了不止一个跑腿来做这件事情。
照这些来看的话,跑腿们猜测这雇主应该是个十分富裕,不差钱的人。
于是,许多跑腿以能够接上这个雇主的采买单子而高兴,为的是雇主一时高兴能多给上一些赏钱。
但跑了两日之后,跑腿们发现,这雇主肯花钱买吃食,却是吝啬的很,除了应有的跑腿费以外,多一文都是没有的。
不过好处就是这个雇主倒也不是过于吹毛求疵的人,若是买来的吃食花费时间有些长了,或是洒了些汤汤水水的,他也都不计较分毫。
是以,跑腿们也觉得这雇主倒还不错,便时常在附近盘桓,以求能多接上一些活。
不露面,年轻男子,偏好美食,频繁光顾赵记吃食摊,买吃食十分舍得,对跑腿出手却并不阔绰……
这些线索结合起来,都符合陆明河最初对邢明泽一应行为的推测。
没有丝毫犹豫,陆明河和程筠舟立刻带人将这处可疑的院落包围了起来。
但当陆明河领着一众人破门而入之后,却发现整个院落内,空无一人。
根本没有邢明泽的半个身影。
屋子里面杂乱一片,堂屋的茶几和椅子歪斜翻倒,连茶几上的茶杯都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屋门门板上有新的撞击痕迹,墙壁上有着新的、似大力猛踹之后的脚印……
而在一番更详细的搜索之后,陆明河等人在屋内发现了几身换洗的衣裳。
“是男子的衣裳,从大小、颜色和款式来看,都与之前那些被骗的百姓描述的一样,应该就是邢明泽的。”
程筠舟道,“陆巡使推断的没有错,邢明泽先前的确在这里居住过。”
“但现在,邢明泽并不在这里……”
而且留下了十分明显的打斗痕迹。
陆明河眉头紧皱。
按照跑腿所说,今日晨起时,还曾按照这里雇主的吩咐,前去赵记吃食摊买了肉酱米缆和肉饼汤回来。
甚至还买上了两个附近摊位上售卖的椒盐烧饼。
当时,雇主还曾将食盒拿走,按照行情给了跑腿钱。
那就说明,晨起时,邢明泽还在这里。
眼下还没到正午,就成了眼下这幅模样。
是被邢明泽骗了银钱的人发现了他的下落,找上门来,讨要说法并打算将其擒获,这才发生了冲突?
邢明泽挣脱之后,仓皇出逃?
可若是上门讨要说法的人不曾将邢明泽制服,应该绝对不会容忍邢明泽逃跑,会立刻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他们左军巡院才对。
但截止到现在,他们没有收到任何人来报告此事。
那么,和邢明泽发生冲突的,可能是他先前的仇家?
毕竟这邢明泽以坑蒙拐骗为生,与他不对付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可若是这个原因,要么会对邢明泽下了狠手,要么会借他们开封府衙的手来教训邢明泽,仍然不会出现此时的结局。
还是说,邢明泽极为奸诈狡猾,故意将住处布置成这幅模样,为的便是他们左军巡院寻上门的时候,认为他已经离开汴京城,从而放松警惕,让他更有机会在汴京城中潜藏?
就在陆明河思索着各种可能性时,周四方急匆匆地到了他跟前。
“陆巡使。”
“何事?”
“方才有人来报,说是在开封府衙附近,发现了一个麻袋……”
麻袋?
陆明河猛地抬头,“莫非,这麻袋里面,装着一个人?”
“陆巡使所言正是。”
周四方回答,“已经对比过画像,麻袋里面装着的,正是邢明泽。”
“邢明泽?”
程筠舟顿时兴奋起来,“莫非,又是先前那个行侠仗义的人所为?”
“这个说不准……”
周四方道,“不过这邢明泽被发现的时候还昏迷着,被捆绑的模样与吴东被发现时也十分相似……”
“八九不离十!”
程筠舟打断了周四方的话,嘿嘿一笑,“我就说嘛,咱们汴京城里头侠士多之又多,这必定是有人比咱们左军巡院早些发现了邢明泽这个恶棍的下落,将他绳之于法!”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人将邢明泽送上门来,当真是省去了咱们左军巡院不少麻烦!”
“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去,好好审一审这个罪魁祸首!”
程筠舟抬脚便往外走。
陆明河跟上,眸光却是沉了又沉。
带领着左军巡院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左军巡院,陆明河和程筠舟见到了已经被带到刑房的邢明泽。
邢明泽此时已经清醒,却仍旧被扔在地上,保持着被捆得结实,大半截身子塞在麻袋里面的状态。
这种姿势让邢明泽觉得十分难受,而满脸的淤青伤痕和身上麻绳勒出的红紫更让他觉得痛苦难当。
但嘴巴里面塞着的破布却让他喊叫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在看到陆明河和程筠舟之后,邢明泽满脸惊恐更甚,口中的“呜呜”声也是更加大了一些。
陆明河抬手,有人将邢明泽口中的破布条拿了出来。
“陆巡使饶命,饶命……”
邢明泽一边求饶,一边想要跪地磕头,奈何浑身的绳索让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将脑袋点得如同捣蒜一般。
“小民认罪,小民认罪,是小民贪图银钱,胆大妄为,冒充了章家解库的伙计,诓骗那些想要置宅人家的银钱……”
如何行骗,骗了多少户人家,到手了多少银两,现在还剩多少,银两现在何处……
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邢明泽将自己所犯的罪行,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在场的一众人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事情彻底明晰,大部分的银两也都还能追得回来,能够给那些被骗银钱的百姓一个满意的交待。
这个案子,总算是得到了了结。
且结得十分漂亮。
所有人喜上眉梢,陆明河紧皱的眉头却是始终不曾舒展。
“这命案了结,怎的陆巡使还如此忧心忡忡?”
程筠舟拍了拍陆明河的肩膀,嬉皮笑脸,“难不成,是因为这两日一直忙碌,不曾好好到赵记食摊上吃上一顿赵娘子做的吃食而觉得遗憾?”
“无妨无妨,待明日晨起,我请陆巡使到赵娘子那食摊上,好好吃上一碗米缆,喝上一碗肉饼汤,如何?”
说起来,他这几日也因为案子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接连几夜都没有好好歇息,更不曾好好享用美食,属实也是辛苦。
明日不仅要请陆明河吃,他也要好好地吃几碗米缆,喝上好几碗的肉饼汤才行!
“虽然邢明泽骗人银钱的事情的确有了眉目,可将邢明泽和吴东送到开封府衙的人却始终都没有找到。”
陆明河声音低沉,“那这桩案子,便不算彻底了结。”
“你呀……”
程筠舟再次伸手拍了拍陆明河的肩膀。
? ?这章修修改改了很多遍,怎么都感觉写的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最终一版勉强还算过眼,先放上来吧,等我回头再精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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