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姬带着秦皦进了二楼的雅间，茶水小食都上齐之后，秦皦率先开口。
“姐姐，姐夫是打算要添置什么东西，或者是要买宅邸和田地吗？他最近好像很缺钱。”
棠姬愣了一下。
原来今日秦皦来找她是为了这件事。
这不是秦皦第一次问她郑子徒的经济情况了，赏赐她去长安君府的时候，秦皦也问过此事。
郑子徒前些日子确实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五十万金，很明显，秦皦是知道此事了。
这种事情棠姬也没有必要同秦皦说假话，她坦荡回答。
“最近河道上很缺铁锹铁镐之类的工具，夫君上下不知求了多少人，但是工具没有，钱也没有。眼看就到了他向大王承诺的竣工之期，他也是着急，就想拆借一笔，去民间买些工具来。”
话说一半，棠姬犹豫了下，再次小心试探。
“怎么，皦弟，夫君他是不是也问你借钱了？他借你多少，姐姐先还给你！”
秦皦也笑了笑：“那倒不用，自家姐弟，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姐夫问我借得也不算多，就五十万金而已。”
棠姬没想到秦皦竟然对她毫不隐瞒。
郑子徒那五十万金，果然都是秦皦出的！
阿木之前嘱咐她查郑子徒弄来的那笔钱的来历，她原本还发愁，没想到消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五十万金啊？那可真不是个小数目。”棠姬故作惊诧，继而笑道，“这么多钱，姐姐确实想帮他还都难。”
“姐姐若肯帮我一个忙，那这几十万金弟弟就当姐姐姐夫已经还了。”
棠姬迟疑了半刻没应声。
她不知道秦皦打的是什么主意。这可是五十万金，够在长安城买一百多套漂亮宅子了，他再大方也不至于将这么多钱白送给她和郑子徒。
他的这个忙，大概是件天大的事儿！
棠姬笑了笑：“什么忙啊？我一个妇道人家，只怕不懂。不过皦弟也可以先同我说，等子徒回来了，我转达给他。”
秦皦摇了摇头：“这事儿姐夫大概率帮不上忙，可能主要靠姐姐您了。”
棠姬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事儿，竟然用不上郑子徒，主要指望她？
可是郑子徒收他那五十万金主要是为了修泾洛之渠，并没有一分一毫用在她身上。她这边也有天大的事情等着做，她要为那边修渠的事情做出无谓的牺牲吗？
棠姬心里打着鼓，但还是想听一下秦皦的意图。
“皦弟有话可以直说，姐姐如果能帮上忙一定不会不帮，就算帮不上也可以帮你一起想想办法。”
秦皦并不管棠姬这话是真心还是客套，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姐姐，我想要你渭水之畔藏着的那一百多万斤精铁，你能否给我？”
棠姬脑袋有些发懵，一瞬间像是被雷劈中。
阿木是动过要将精铁献给他的念头，可他们还没有找过他。
那批精铁的藏匿之处就连阿木都不知道，秦皦又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他们之中出了内鬼？
可是不应该啊！这事儿也就她和老姚、老李知道，他们两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叛她的！
看棠姬半晌不说话，秦皦身边的于期也忍不住催促。
“郑夫人，行或者不行您给句痛快话——不过眼下这情形，您最好还是给我家公子的好！咱们大雍私售盐铁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两样您都犯了，眼下除了我家公子能保您，还能有谁有这通天的本领？
您藏匿精铁的地方已经暴露，即便我们不拿走，廷尉府的人很快也要动手了。莫非您还想像上一次一样，被您的夫君郑大人带人抢走？然后再折损几个你们的兄弟？
若是给了我家公子，您最起码换个平安，也能抵了那五十万金的债务，在您的夫君那里换个好……”
听着于期的话棠姬面色发白，手脚冰冷，震惊得口不能言。
他们竟然已经知道了她这些秘密！
“好了，于期！”
一旁的秦皦观察着棠姬的神色，见她面色不佳，秦皦挥手示意于期住口，自己再度温言相劝。
“姐姐莫慌，这些事儿只有我同我手下的人知道，并没有传扬出去一点。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我岂会害姐姐？”
于期也道：“倘若我家公子有半分害夫人之心，单凭这些消息，夫人又岂能平安活到今日？”
棠姬渐渐冷静下来。
倘若真的暴露了，顶多也就是个死。她早已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对此毫无畏惧，所担心的只不过是死得太早耽误了炸渠的事情，韩国的处境会更加艰难罢了。
眼下的情形正如于期所说，秦皦并无杀她的念头。
她很清楚，秦皦虽然已经知晓她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但他这样的人对付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长秦臻都不会手软，更别说她这么一个从天而降的姐姐了。
眼下他所担忧的大概与之前郑子徒的担忧类似，倘若他们不能让她拱手献出那批精铁，而是动用强力抢夺，一旦动静稍微大些被廷尉府发现，这批精铁马上就会被雍国的朝廷收走。
将来这批精铁不是给将军蒙傲做上战场杀敌的武器，就是给长信侯赵皑封邑的农田做松土的锄头，绝无可能落到他们的手中。
“你真的那么想要那批精铁吗？”棠姬望着秦皦的眼睛问道。
秦皦笃定地点了点头：“对！”
“你要这些精铁做什么？”棠姬再次追问。
秦皦从二楼的窗子看了下底下的万民众生，满眼都是势在必得的野心。
“做武器！”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接着开口。
“姐是做酒肆的，每日不知要见多少客人，应当听说了不少赵太后的风流韵事，我那兄长的身世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倘若秦臻非我父骨血，他凭什么坐在雍王之位上？
如果事情证实之后秦臻不仅不肯将王位归还与我，还仗着手中亲军不肯就范，雍国只怕难逃乱局。届时我封邑的兵卒个个有锐利的刀剑，如此才有平息乱局的可能性。”
棠姬看着秦皦这副模样，心中暗自叹息。
原本阿木同她商讨接近秦皦将精铁献给他的方案时，他们还拿不准秦皦的想法。
阿木原本想，如果她最开始对秦皦旁敲侧击提及赵太后之事，秦皦只当没听见，那这事儿大概率是没戏了。如果秦皦听闻之后表露出兴趣，她就可以同秦皦商讨此事。
谁能想到，秦皦对此事何止是有兴趣，这简直到了狂热的程度。根本不等他们将精铁送到他手中，他自己就威逼利诱前来讨要了。
其实棠姬动过将这批精铁送给雍王室的其他王叔王伯之类宗室贵胄的想法，打算让别人同秦臻争斗，避开秦皦，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眼下来看，她就算是想避也避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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