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白玉堂门口停下时,天色已近黄昏。
“小姐回来了!”阿苦迎出来,手里还抱着个襁褓。
婴儿正睡得香,小脸通红。
婉儿伸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蛋,面上露出女性特有的温柔。
“小姐这次入宫怎么样?”阿苦压低声音问,“皇上没为难你吧?”
婉儿摇了摇头,只轻叹一声,却没有说话。
她径直穿过前堂,往后院走去。
廊下,武断正在擦拭他的那柄腰刀。
见到婉儿,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中带着询问。
“落英缤来了吗?”婉儿问。
“正在书房等你。”武断答道。
顿了顿,他又问:“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婉儿脚步未停:“武大哥你和寺儿守住前后门,不要放任何陌人进来,红袖若在,让她也过来。”
说完,她推开了书房的门。
落英缤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
见婉儿进来,他站起身。
“皇上说什么了?”他直接问道。
婉儿解下狐裘,将其挂在衣架上。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整理思绪。
转过身,她平静地说道:“皇帝要换掉北疆所有的将领,周万毅、韩青、赵勇、刘一虎等人一个不留,全部调回京。”
落英缤的眉头微皱:“都给了什么职衔?”
婉儿点了点头,默然走到书案后坐下:“无非是一些从三品闲职,皇帝说这是为了体恤功臣。”
落英缤笑了,是冷笑。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李涣成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他问。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使二人脸上显出一些诡异的阴影。
“这事……你怎么看?”婉儿抬眼看向他。
落英缤走到书案前,双手撑在案上,俯身看着她:“这说明皇上怕了。”
“他怕什么?”婉儿垂眸。
落英缤冷笑道:“哼,他怕你掌控北疆兵权,成为下一个李涣成。”
婉儿沉默了。
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
“可我从未这么想过,他……”她轻声道。
落英缤随即打断她道:“你想没想过重要吗?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或许他认为北疆那些将领只听你的,不听他的,这就是帝王心术。”
正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武断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碗热茶。
放下茶碗后他说道:“小姐,红袖姑娘去城西还没回来,寺儿已经守在前门了,我在后门。”
“辛苦武大哥。”婉儿轻轻点头。
武断退出去,轻轻带上门。
落英缤直起身,在书案前来回踱步。
他踱了几步后又停下,看向婉儿:“现在有两条路,第一,你什么也不做,任由皇上削掉北疆兵权,这样或许能暂时保全你自己,但那些将领的下场……就难说了。”
“第二条路呢?”婉儿抬眸。
“第二条路便是暗中通知周万毅他们,早做准备,要么反,要么逃,总比任人宰割强。”落英缤沉声道。
婉儿端着茶碗的手略抖了一下,差点将茶水洒了出来。
稍定了定神,她缓缓道:“我不能这么干,否则他会立刻对白玉堂下手,甚至还会对漕帮、对锦绣阁下手,所有和我有关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落英缤重新坐下,叹了口气:“那你的意思呢?”
婉儿放下茶碗:“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要换将就让他换,这有个过程,趁这个时间,我再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落英缤挑眉:“万一哪天刀架到脖子上可就没下一步了!”
婉儿看向他,眼神清亮:“他今日警告我说江湖人不登大雅之堂,意思是让我慎选往来之人,其实这是在敲打我,也是在试探我。”
稍顿了顿,她又道:“如果我此刻有异动,就等于告诉他,我的确有反心。”
落英缤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说得很对,是我着急了。”
婉儿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怕我出事?”
落英缤抬眼与她对视,油灯的光在二人眼中跳跃。
“是。”他承认得很干脆。
“我怕你像李碧鸳一样,最后落得个投井的下场。”他低下了头。
书房里安静下来。
远处隐约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很快又停了。
大概是阿苦在哄孩子。
这细微的声响,让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
过了半晌,婉儿又低声道:“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一步。”
“可你是个女子。”落英缤的声音有些黯然,“在这个世道上,女子不管干什么都比男子难千百倍。”
婉儿笑了,她的笑容很淡。
“正因为我是女子,我才更要争气。”她笑道。
落英缤看着她,忽然也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婉儿的手背上。
“无论风雨如何,我会陪你扛。”他说道。
这一次,婉儿没有抽回手。
她感受着那只手的温度,像寒夜里唯一的暖源。
“谢谢你。”她轻声说。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
“小姐,红袖姑娘回来了。”是武断的声音。
婉儿抽回手:“进来。”
红袖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她解下斗篷,脸上带着倦色,见到落英缤也在,微微一愣。
“怎么了?”婉儿问。
红袖稍发了一下愣,然后道:“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见街角有个人一直在医馆附近转悠。”
婉儿和落英缤对视一眼。
“看清长相了吗?”落英缤问。
“离得远,看不清。”红袖摇了摇头,“但我记得那身衣裳,好像是宫里的样式。”
婉儿的手指收紧。
皇上果然已经派人来监视了。
“知道了。”她语气平静,“你先去休息吧。”
红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书房里又只剩下两人。
落英缤站起身,走到窗边,挑起帘子一角往外看。
夜色浓重,街巷寂静。
“看来皇上比我们想的更急。”他放下帘子,转身道。
婉儿也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困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落英缤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咱们就等吧!我会陪你到底。”
窗外,更夫敲响了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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