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确切地说,是那张精心制作、本应完美覆盖她面容的“月使”脸皮还在,但此刻已被人用利刃划得乱七八糟,皮开肉绽,几乎难以辨认原本的秀丽。
然而,电荷对自己的手艺太过熟悉,他能从那残存的边缘轮廓、皮肤的纹理走向,甚至某处不易察觉的、他自己当初切割时留下的小小瑕疵上,无比确定——这就是他交给萤迦兰的那张面具。面具之下,那张属于萤迦兰的本真面孔,想必也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她是在最后时刻自己动的手……” 电荷瞬间明白了缘由。萤迦兰自知必死,但即使如此,她仍在为大局做最后的努力。
亲手毁掉这张最具辨识度的面具,甚至不惜连自己的真容一并毁去,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拖延时间。
只要“月使”的脸无法被轻易认出,圣火教在发现这具神秘女尸时,就难以立刻将失踪的月使联系起来,调查会陷入僵局。
尽管这个拖延可能只有一天,甚至更短,但对她和起义军而言,每一刻都至关重要。
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震惊、悲痛、乃至一丝敬意——被电荷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下,转化为更加冰凉的冷静。他伸出两根手指,极其轻柔地搭在那截裸露的、染血的脖颈上。
指尖下,传来一阵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搏动。杂乱,无力,仿佛风中残烛最后的、不甘熄灭的颤抖。萤迦兰的生命之火,已然到了彻底燃尽的边缘,任何常规手段都已回天乏术。
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掠过心头。他“死”而复生,连一天都未能撑过,最重要的辅助对象却已先一步踏入了鬼门关。
“冷静。无用的情绪波动必须摒弃。” 他对自己下达命令,思维再次切换到绝对理性的频道,“当务之急不是哀悼,而是如何‘复活’萤迦兰。她此刻尚存一息,但留在此地无异于等死,且随时可能暴露。必须立刻带她离开长老殿范围,再图后计。”
继续留在长老殿,暴露只是时间问题。萤迦兰的拖延计策固然巧妙,但月使长期不履行职责,必然会引起高阶层的怀疑,进而引发更严密的调查。
而他,顶着月使的躯壳,却连最基本的西域语都不会,一旦需要与任何教众进行稍复杂的交流,这个致命的破绽就会让他原形毕露。
必须转换目标,寻找新的、更可行的身份掩护。
他的思维飞速运转,筛选着已知信息。很快,一个身影浮现在脑海——星使。
此人的具体职责他虽然不详,但从之前大祭司身边总有星使随行来看,其明面上的职责很可能与护卫、随从相关,这倒也符合“星”拱卫“日月”的意象。至于其暗中的真正权责,此刻并非探究的重点。
关键在于,他曾与星使短暂交手,大致判断其绝对实力在自己之下,且似乎对灵感波动的感知并不特别敏锐。
这为“替换”提供了可能性——当然,必须是悄无声息、一击致命的替换,任何大的动静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可惜,令牌已毁,无法联系主上求援……” 一丝遗憾闪过。若能调动以太派资源,或许能设法凑齐“复活”所需的海量特定灵感。
但转念一想,以太派如今毕竟已是开宗立派,行事需有章法,那种大规模的血腥献祭,终究与理念不合。
没有时间犹豫了。电荷眼神一凝,周身微不可察的灵感波动凝聚于指尖,模拟出一柄薄如蝉翼、锋利无比的虚幻铁刃。
他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萤迦兰从铁链上解脱下来,平放在地。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她的双腿上。
为了后续可能的“复活”仪式,需要保留一部分与本体紧密关联的、蕴含生命信息的组织,毕竟他不知道灵感纹路。
相较于其他部位,腿部骨骼是较为理想……因为带在身上就好像带了两个棒子,不会过于影响行动。
他下手快、准、稳。光刃无声划过,精准地分离出两截小腿骨。他迅速用旁边散落的、相对干净的布料将其包裹好。整个过程冷静得近乎残酷,但他心中清楚,这是绝境中为数不多、可能保住一线希望的必要步骤。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气息愈微的萤迦兰,她的躯干被他小心地重新放置到一处较隐蔽的尸堆后,稍作遮掩,然后决然转身。
借着殿外肆虐的风沙与愈发昏沉的天光掩护,电荷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朝着记忆中星使塔所在的大致方位,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加危险的潜行。手中的包裹冰冷而沉重,仿佛承载着未尽的使命与渺茫的生机。
星使塔的顶层,星使从漫长的闭目沉思中缓缓睁开眼,揉了揉因长时间凝视虚空而有些酸涩的双眼。
他身下的摇椅发出有规律的、轻微的“吱呀”声,与塔外永无止息的风沙呼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单调而孤寂的背景音。他望着窗外被夕阳染成昏黄的、漫天飞舞的沙幕,眼神有些空洞,不知思绪飘向了何方。
就在这沉寂即将再度将他吞没时,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机械运转声从下方传来——那是连接星使塔与外界的吊桥正在被放下的声音。
有人来了。
星使眼中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例行公事般的平淡。他停下摇椅,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袍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星使塔的内部布局与他那位同僚月使的截然不同,这里每一层都有明确的功能划分,结构清晰,路径规整,毫无月使塔那种随性乃至诡秘的气息。
他此刻身处最高的第六层,也是他个人的休憩之所,正沿着螺旋向上的石阶,一步步朝入口所在的高层走去。
当他踏足第一层那铺设着暗色石板、略显空旷的前厅时,来访者的身影让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竟是月使。
此刻天色已然向晚,塔内尚未点燃灯火,昏暗的光线中,“月使”静静地站在那里,美艳的面容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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