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如同风暴中飘摇的烛火,在暗紫色的狂潮与淡金色的堤坝间明灭不定。骨舟吊坠爆发的庇护光芒正在被那源源不绝、充满石像暴怒与怨恨的意念洪流不断消耗、侵蚀,如同阳光下的薄冰,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凌云能感觉到,吊坠的力量本源也在飞快流逝,它毕竟只是一件受损严重的遗物,而非无敌的堡垒。
外部世界的厮杀声、岩石崩裂声、蠕虫的嘶吼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识海中那冰冷怨毒的咆哮与自己灵魂深处不屈的呐喊在激烈对撞。
“亵渎者……窃贼……死……”
“不!”
每一次对撞,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眉心那幽瞳印记如同燃烧的炭火,灼烧着皮肉与精神。但他双手死死扣住身后冰冷的岩石,指甲陷入石缝,用最原始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一丝与外界的联系。
他“看到”哈鲁和战士们拼死缠住那陷入疯狂的巨型蠕虫,刀光斧影与蠕虫庞大的躯体碰撞,溅起粘液与血光。
他“看到”攻击石塔的战士,在那名强壮锤手的带领下,不顾被石塔反震得虎口崩裂、口鼻溢血,依然疯狂地攻击着那倾斜的塔身,一块又一块暗红色的“活石”被砸得崩飞、碎裂。
石塔的搏动越来越紊乱,塔身符号的光芒也明灭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能感觉到,涌入自己识海的暗紫色意念洪流,随着石塔受损,其“强度”和“连贯性”正在缓慢地减弱!尽管那怨恨与恶意的本质丝毫未减,但“流量”变小了!
这是机会!
骨舟吊坠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一点,淡金色的光芒猛然向内一收,不再硬抗所有冲击,而是转为更灵巧的引导与分流。它将一部分相对薄弱的怨念冲击,引导向识海中那幅图腾图卷——图卷对这类混乱邪恶的意念有着天然的排斥与消解作用,虽然自身也受损,却如同礁石般顽强地承受着冲刷。
另一部分冲击,则被吊坠引导着,与凌云体内那丝新生的血气暖流、以及石匕传递而来的大地厚重感强行对冲、湮灭!这个过程痛苦无比,如同在经脉中引爆微型的炸弹,带来阵阵剧烈的痉挛和灼痛,却也实实在在地消耗着入侵的邪恶力量。
凌云咬紧牙关,嘴角不断溢出混合着鲜血的唾液。他将全部的意志,都用于“引导”这场发生在自己体内的、无声而惨烈的消耗战。
外部,战局也到了关键时刻。
“最后一击!砸碎它!”那强壮的锤手双目赤红,浑身浴血(有自己的,也有怪物的),他高高举起已经布满裂痕的石锤,战技的微光在锤头凝聚,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然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砸向石塔倾斜最严重、裂缝最密集的根部!
轰——!!!
这一次的声响,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巨大、沉闷!如同山峦崩塌的呻吟!
暗红石塔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塔身那道巨大的裂缝瞬间蔓延至顶端!塔顶那块最大的“活石”骤然黯淡,随即轰然炸裂!无数暗红色的碎石和粘稠的暗紫色光屑如同暴雨般向四周飞溅!
紧接着,整座石塔,从基座开始,如同被抽去了骨骼的巨人,缓缓地、无可挽回地向一侧倾倒、崩塌!
塔身上那冰冷的幽瞳符号,在最后爆发出一次刺眼的暗紫色强光后,如同烧尽的余烬,彻底熄灭、消散。
在石塔彻底崩毁的瞬间——
“嘶昂——!!!”
那条正在与哈鲁等人缠斗的巨型地髓蠕虫,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充满极致痛苦与茫然的惨烈嘶鸣!它那庞大的身躯猛地僵直,随即开始剧烈地、无规则地抽搐、翻滚,仿佛失去了某种核心的支撑或控制,连带着周围地面都如同地震般剧烈摇晃!
它不再攻击,只是疯狂地扭动着,将大片大片的岩石和尘土掀飞,巨大的口器无意识地开合,粘液如瀑流下。
哈鲁等人趁机脱离战斗,迅速后退,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然失控的庞然大物。
与此同时,凌云识海中那汹涌的暗紫色意念洪流,如同被骤然掐断了源头,猛地一滞,随即开始飞速退潮!那股冰冷暴虐的意志,带着强烈的不甘与愤怒,如同受伤的毒蛇般迅速缩回,只留下满目疮痍的识海和眉心依旧灼痛、却不再有后续力量支持的幽瞳印记。
骨舟吊坠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重新归于沉寂,只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代表着“力竭”与“需要恢复”的疲惫感。
噗通。
凌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沿着岩石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色的血沫。头痛欲裂,视线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全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剧痛无力。
但他还活着。
意识,还属于他自己。
“凌云!”哈鲁摆脱了失控的蠕虫,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扶住他,快速检查他的状况。看到他七窍流血、气息微弱但还算稳定的样子,哈鲁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庆幸。
“塔……毁了?”凌云声音嘶哑,几乎无法听清。
“毁了。”哈鲁沉声道,看向那堆已经化为废墟的暗红色石块,以及不远处仍在痛苦翻滚、但明显失去威胁的巨型蠕虫,“那东西失去塔之后,好像……疯了,或者失去了控制。”
其他战士也聚拢过来,人人带伤,疲惫不堪,但眼中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胜利的振奋。他们成功摧毁了那座邪异的石塔,击退了(或者说导致了失控)那恐怖的巨型蠕虫。
“此地不宜久留。”哈鲁当机立断,“那怪物虽然失控,但说不准会不会恢复,或者引来其他东西。带上伤员,立刻撤退,回营地!”
两名战士扶起那名最早被蠕虫扫飞、重伤昏迷的同伴。哈鲁则亲自背起几乎虚脱的凌云。
队伍不敢耽搁,迅速离开这片充满血腥与邪恶的戈壁滩。身后,巨型蠕虫的翻滚嘶鸣声逐渐远去,最终被荒原的风声吞没。
返程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伤员增多,体力消耗巨大,精神更是紧绷到了极点,随时警惕可能出现的后续危险。但幸运的是,直到他们远远看到黑岩营地的轮廓,都没有再遇到大规模的袭击,只有零星几只被血腥味吸引的低等荒兽,被轻易解决。
当营地了望塔上的战士发现他们,发出示警的呼喝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
老巫早已带人等候在营地入口。看到众人惨状,尤其是被哈鲁背回来、七窍血迹未干、眉心印记隐隐发黑的凌云,她苍老的脸上肌肉抽动,立刻指挥人手进行救治。
凌云被直接送入净室。老巫亲自出手,配合数种珍藏的草药和巫术,为他稳定神魂,清除体内残留的邪恶意念余波,并尝试进一步压制那变得活跃了许多的幽瞳印记。
过程漫长而痛苦。但比起之前在地底和石塔旁遭受的直接冲击,这已经是温和的调理。
直到深夜,凌云的状态才基本稳定下来,沉沉睡去。净室内,幽蓝的火焰静静燃烧,映照着老巫疲惫而深思的面容。
哈鲁处理完自身伤势和其他战士的安置后,也来到了净室外。
“那石塔……还有那怪虫,到底是怎么回事?”哈鲁压低声音问道。
老巫沉默良久,缓缓道:“那石塔,是‘地脉侵染之柱’。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以强大的邪恶意志为核心,借助地脉煞气和某种‘活石’为材料,强行塑造的‘节点’。它可以改变局部地脉流向,侵染环境,吸引并强化特定的地底生物(如那蠕虫),并作为其控制者(地底那石像)的耳目与延伸。”
“今日你们摧毁了它,等于斩断了那存在伸向地面的一根‘手指’。这是大功一件。”老巫看向哈鲁,眼中带着赞许,但更多的是忧虑,“但……也等于彻底激怒了它,并暴露了我们黑岩部族,以及……”
她看向沉睡中眉头紧锁的凌云:“以及这个被它标记的‘窃贼’。”
“它的报复,恐怕很快就会到来。而且,可能不止是针对凌云一人。”老巫的声音沉重无比,“我们需要立刻加强营地的防御,联络周边可能受到威胁的其他部族,商议对策。同时……必须尽快弄清楚,那地底存在的真正目的、弱点,以及……凌云身上的印记,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哈鲁重重点头,眼中战意与凝重交织:“我这就去安排。”
老巫叫住他:“等等。明日,等凌云醒来,状态稍好,带他来见我。有些事,我需要和他……还有他身上的‘东西’,谈一谈。”
哈鲁心领神会,应声离去。
净室内,只剩下沉睡的凌云,跳动的不灭火光,以及老巫那仿佛能看穿时光与迷雾的深邃目光。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悬在凌云眉心寸许,感受着那幽瞳印记深处,除了冰冷怨毒之外,一丝极其隐晦、几乎难以察觉的……古老契约或权限残留的波动。
“你带回来的,究竟是灾祸的钥匙……还是……破局的契机?”
苍老的叹息,融入火焰的噼啪声中,无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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