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姜埰在大名府被事实逐渐说服的同时，盛京皇宫内的皇太极，接到了“迷雾”计划初步受挫以及“黑水”在大名府连遭重创的详细汇报。这一次，他的愤怒没有直接爆发，而是化作了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可怕的冰冷。
“好一个陈远……好一个‘夜不收’！”皇太极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风，让殿内的范文程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竟能如此轻易化解朕的离间之计，更能将朕精心布置的‘黑水’连根拔起！看来，是我们太小瞧了这个对手。”
他踱步到巨大的辽东地图前，目光阴鸷地扫过大名府的位置。“此人不除，必成大患！范先生，‘黑水’计划必须调整。既然难以从其内部核心突破，那就从其外围、从其根基入手！朕要你，动用一切力量，追溯‘黑水’失败之源，找出那个屡次破坏我们行动的‘夜不收’头目，尤其是那个指挥焚毁我战船的‘雷震子’！朕要他们的人头！”
皇太极的旨意，意味着“黑水”计划从广泛的渗透破坏，转向了更为精准、更为残酷的报复性猎杀。目标锁定为“夜不收pLUS”的核心骨干，旨在斩断陈远的黑暗触角，进行血腥的震慑。
与此同时，皇太极也意识到，单靠“黑水”难以竟全功。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关内的其他方向。“令多尔衮、岳托，加强对明国蓟镇、宣大方向的试探性攻击，制造压力，不能让陈远过于安稳！同时，继续加大对蒙古诸部的笼络与威逼，切断他们与明国的任何潜在联系！”
盛京的报复指令，化作一道道加密的命令，通过尚未被完全破坏的秘密渠道，传向了关内残存的“黑水”节点。
大名府，净街司秘密据点。
沈炼的面前，摆放着从“乌头”及后续落网谍探口中榨取出的所有口供，以及“听风司”从外部搜集到的零散信息。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棋手，正在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脑海中拼接、推演，试图勾勒出“黑水”计划的全貌，尤其是其指挥核心和关键人物。
“‘乌头’供出的上线，代号‘掌柜’，据描述，应是一个常年往来于关内关外的行商，真实身份极可能是晋商八大家中，负责与盛京直接联络的最高级别人物之一。”沈炼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从山西到辽东的虚拟线路，“此人不除，‘黑水’便能源源不断地获得资金和支持。”
“另外，根据多次行动的风格分析和时间交叉比对，”沈炼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在盛京，直接负责策划、指挥针对我大名府‘黑水’行动的，很可能不是范文程本人，而是他麾下一个极其隐秘的谋士，代号‘暗影’。此人心思缜密，精于算计，对汉地情况极其熟悉，很可能是早年投靠的汉人精英，地位超然。”
他看向麾下的几名千户，下令道：“兵分两路。一路，由净街司牵头，联合听风司，全力追查‘掌柜’的行踪！重点监控所有与晋商有关联的商队，尤其是前往辽东方向的！另一路，由听风司主导，设法将情报网向盛京高层渗透，目标是查清‘暗影’的真实身份！此人，将是我们在阴影战场上的最主要对手！”
“是！”众千户领命而去。
行动的效率是惊人的。得益于之前清理内部时获得的线索和数据司强大的信息交叉分析能力，净街司很快锁定了几支有重大嫌疑的商队。其中一支打着“范记”旗号的皮货商队，其货物往来时间、路线与几次“黑水”人员、物资的流动高度吻合。
沈炼决定亲自出马。他伪装成一个来自江南、对辽东皮货感兴趣的大客商，带着几名精干的“听风司”好手，在边境线上的一处重要榷场——“张家口堡”，与“范记”商队进行了接触。
张家口堡，商贾云集，龙蛇混杂。沈炼凭借其沉稳的气度和出手的阔绰，很快与“范记”商队的掌舵人，一个名叫范永斗的精明商人搭上了线。几次酒宴往来，沈炼刻意流露出对辽东局势的“担忧”和对后金实力的“钦佩”，逐渐取得了范永斗的信任。
在一次看似不经意的闲谈中，沈炼叹息道：“如今这世道，生意难做啊。关内查得严，关外也不太平。听说前些日子，大名府那边，贵号好像也折了些人手？”
范永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但看沈炼一副纯粹感慨的模样，又喝了点酒，便压低声音道：“唉，谁说不是呢！都是那该死的大名府……不过，东家那边自有安排。‘暗影’先生已有新的指令，让我们暂时蛰伏，等待下一次……”
他话未说完，似乎意识到失言，立刻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
但“暗影”二字，已如同惊雷般在沈炼心中炸响！果然有此人的存在！而且范永斗知道这个名字，说明他在“黑水”体系中的地位绝不低，很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掌柜”！
沈炼不动声色，继续与范永斗周旋，同时暗中布下天罗地网。他确认了范永斗的身份，也摸清了他下一次前往盛京的大致时间。
数日后，当范永斗的商队秘密离开张家口，即将进入后金控制区时，在一处荒凉的山谷中，遭遇了“净街司”与“雷火司”的联合伏击！
战斗短暂而激烈。沈炼亲自出手，目标直指范永斗。范永斗身边也有几名悍勇的护卫，但在“雷火司”精锐的围攻下，很快被斩杀殆尽。范永斗本人被沈炼生擒。
然而，就在沈炼准备将范永斗押回大名府进行深度审讯时，异变陡生！
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冷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穿了范永斗的咽喉！范永斗双眼圆睁，脸上满是惊愕与不甘，瞬间毙命！
沈炼猛地转头，只见远处山崖上，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逝，速度极快，显然是个高手。
“灭口！”沈炼的心沉了下去。对方反应如此之快，手段如此狠辣，说明“暗影”对这条线的控制力极强，而且也一直在暗中监视！这次行动，虽然抓住了“掌柜”，却被对方抢先一步灭口，断了最重要的线索。
盛京的“黑水”，展现出了它狰狞的另一面——不仅善于攻击，更善于在失败时果断地断尾求生，甚至反过来利用机会进行反击和震慑。
沈炼看着范永斗的尸体，面色冰冷。他知道，与“暗影”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这个隐藏在盛京深处的对手，比他想象的更加狡猾和难缠。溯源之路，注定充满了荆棘与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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