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环第五次亮起时,萝卜巨树的树冠已经盖住了四分之三个农场。
不是慢慢盖过去的——是炸过去的。
嫁接到第一百棵的时候,出问题了。
“老大!”耿炎指着东北角那组——王德发和李守田正满头大汗地按着两棵树的接口,金绿色的根须像发疯的蛇一样乱扭,非但没融合,反而互相撕咬,溅出暗红色的汁液,“这俩的‘念’打架!”
王德发眼睛通红:“我想我闺女!他老想着公式!根本融不到一块!”
李守田眼镜歪了,还在念叨:“但、但嫁接的规则传导效率应该遵循泊松分布啊......”
“分布你个头!”木少年冲过去,左手拍在王德发那棵树上,右手拍在李守田那棵树上。
触感立刻涌进脑子。
左边是滚烫的、带着医院消毒水味的焦灼——“闺女不能有事”。
右边是冰冷的、跳动着无数算符的理智——“裁剪范围需精确计算”。
冰火两重天。
“都他妈给老子——”木少年咬牙,左眼星璇逆时针猛转,右眼符文顺时针狂旋,“——中和!”
掌心金绿光炸开!
不是强行融合,是在两股“念”之间打了个结。
王德发的焦灼被拧成一股绳,李守田的理智被编成绳套,绳穿套,套勒绳,硬生生捆在一起。
两棵树的根须突然僵住。
然后,缓缓缠绕,接口处发出“吱嘎”的、像老木头摩擦的声音。
成了。
但木少年左眼的星璇,转速又慢了一成。
右眼的符文,亮度再暗三分。
“看见没?”他收回手,掌心裂开细密的木纹,金绿色汁液渗出来,“念不一样?那就捆。捆结实了,它就得一起长。”
话音未落。
“轰——!!!”
西南角炸了。
不是真爆炸,是规则层面的“暴走”——沈青禾和另外三个女工的树嫁接到一半,四股“念”全是关于“失去”的:奶奶、头发、青春、老家被拆的老屋。
太丧了。
丧到嫁接出的不是树,是棵哭树。
树干表面浮现出四张女人脸的纹路,全在流泪。泪不是水,是暗绿色的、粘稠的规则脓液,滴在地上腐蚀出一片坑。树枝低垂,柳条——不对,是萝卜缨条——无风自动,发出呜呜的、像女人哭坟的声音。
声音所过之处,旁边几棵刚嫁接好的树开始枯萎。
“负面规则传染!”秦墨盯着分析仪,屏幕上的数据曲线像心电图骤停,“哭声里带‘衰败’特性!不拦住,整个嫁接网络都会被拖垮!”
木少年转身要冲。
苏晴比他快。
她没靠近哭树,而是抬手——秩序之力在掌心凝结成一根暗金色的针。
针细如发丝,长三寸。
“哭?”苏晴眯眼,“我给你们扎个穴位。”
甩手。
针化作一道暗金流光,射入哭树主干正中——正好是四张人脸纹路的交汇点。
噗。
轻响。
哭声戛然而止。
四张人脸同时僵住,表情从悲戚变成......呆滞。
树干表面,暗绿色的脓液开始倒流——不是流回树里,是顺着那根针往外抽。
抽出来的不是脓,是四缕灰黑色的、絮状的“丧气”。
苏晴抬手虚握。
四缕丧气在她掌心凝聚,压缩,最后变成一颗核桃大的、灰扑扑的珠子。
“怨念结晶。”她捏了捏,珠子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留着,以后谁消极怠工,塞他嘴里——让他尝尝自己酿的味儿。”
哭树安静了。
树干开始正常融合,四张人脸纹路淡化,变成普通的木纹。
但苏晴脸色白了三分——秩序之针消耗的是她的“规则稳定度”,扎这一针,等于把自己的一部分秩序结构当耗材用了。
“还剩多少组?”木少年问。
璇玑快速统计:“已嫁接成功二百一十七棵,剩余八十三棵。按现在的速度和意外发生率......至少还需要两小时。”
“我们没有两小时。”木少年抬头。
东面天空,暗金色光环的亮度正在增强。
不是均匀增强,是脉冲式的——一亮,一暗,再亮,再暗。
像呼吸。
不祥的呼吸。
“他们在加速预演。”影子声音发干,“每次脉冲,代表完成一轮模拟裁剪。现在脉冲间隔......三分钟。”
“之前不是六小时一轮吗?!”刀疤强吼。
“因为咱们的萝卜巨树成型速度,超出了他们的预期。”秦墨调出分析仪数据,“嫁接开始后,农场的规则浓度每分钟上升百分之五。现在整体浓度已经是昨天的......八百倍。”
他顿了顿:
“审判庭感知到了。”
“他们在抢时间——要在巨树彻底成型、规则浓度突破阈值前,提前发动裁剪。”
木少年闭眼。
脑子里快速过数。
三百棵树全嫁接完,巨树完全体成型,规则浓度会突破一千五百倍。
到时,巨树自带的“活血屏障”会自动展开,覆盖范围至少能达到半径五公里——够罩住农场和周边一部分区域。
但不够。
灵炎盆地东西跨度四十五公里。
五公里,连个零头都不到。
“改计划。”木少年睁眼,“不全嫁接了。”
所有人看向他。
“现在开始,嫁接成功的树,立刻进入‘抽根模式’——把根须往地脉深处扎,能扎多深扎多深,能伸多远伸多远。”
他看向龙三:
“你,去地脉节点最密集的地方——农场中央,晴湖湖底。坐那儿,用你的龙尸规则当‘地锚’,给所有根须引路。”
龙三点头,转身就往晴湖跑,肚皮上的水草被风吹得狂舞。
“水精、冰魄蛛,”木少年继续,“你们的队伍,化整为零——每人跟十条根须,沿根须向外铺‘活水网’和‘寒冰网’。网不追求强度,追求覆盖面积。”
水精和冰魄蛛领命,碧绿和冰蓝两色洪流分散涌向各处。
“剩下的人,”木少年看向三百多种地兵,“你们的工作变了——不用再嫁接,改为‘养根’。”
“每人找一条最粗的根须,把手按上去,往里头灌你们的‘念’。”
“灌的时候,别光想自己那点事儿。”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
“想这片地。”
“想你们第一天来这儿,土是碱的,草是枯的,风吹过来都带着铁锈味。”
“想你们挖第一个坑,手磨出血,太阳晒脱皮。”
“想你们种出第一棵萝卜,咬下去是甜的。”
“想你们闺女、你们爹妈、你们没还完的房贷——但把这些念头,全跟这片地捆在一起。”
他抬手,指着脚下的土壤:
“让他们知道——”
“这地,是老子们拿命换的。”
“想裁?”
“先问过老子们手里的锄头。”
人群沉默了两秒。
然后——
“干他娘的!”王德发第一个吼出来,冲到最近的一条根须前——那根须已经有大腿粗,表面金绿纹路跳动——双手狠狠按上去。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三百多人,全扑向根须。
手按上去的瞬间。
根须活了。
不是之前那种规则层面的活,是真正像野兽一样的、带着愤怒和执念的活。
根须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脸孔虚影——王德发闺女的、李守田导师的、沈青禾奶奶的、还有更多模糊的、但眼神凶狠的面孔。
根须开始疯长。
不是往深扎,是往横里长。
像无数条巨蟒,贴着地脉,朝着农场边界、朝着灵炎镇方向、朝着整个盆地蔓延。
所过之处,土壤变色——从棕黑变成暗金,再变成金绿交织的、像熔铸了金属和生命的诡异质感。
秦墨的分析仪屏幕炸了。
不是真炸,是数据流太多,刷新不过来。
“根须延伸速度......每秒五十米!不,八十米!一百米!”他声音发颤,“覆盖范围已经突破农场边界!正在向灵炎镇方向推进!按照这个速度,一小时后就能覆盖盆地十分之一!”
“但规则浓度在下降。”璇玑盯着另一组数据,“根须分走了太多肥力和规则,巨树主干的生长速度减缓了百分之四十。照这样下去,主干可能无法在裁剪前完全成型——”
“不要主干。”木少年打断她,“要根网。”
他走到巨树主干下——现在已经有二十米粗,树冠遮天蔽日,但枝叶间的七彩流光明显黯淡了。
抬手,按在树干上。
“你当矛,根当盾。”他轻声说,“矛捅出去,捅穿那些光环。盾铺开,护住能护的每一寸土。”
树干内部传来回应——不是声音,是规则的脉动。
咚。
咚。
咚。
像心跳。
越来越快。
木少年收回手,转头看向苏晴:“该你了。”
苏晴点头,走到主干前,双手按上。
暗金色的秩序之力从她掌心涌出,像无数条细小的锁链,钻进树干内部,顺着木质纹理向上蔓延,最后全部汇向树梢顶端那颗脸盆大的七彩果实。
果实开始变色。
从七彩,变成纯金。
表面浮现出秩序符文——和苏晴右眼一模一样的符文,但更复杂,更密集。
“我在果实里种了‘秩序锚点’。”苏晴脸色更白了,但眼神亮得吓人,“等裁剪发动,锚点会炸开,释放秩序冲击——能把审判庭的规则结构暂时‘冻结’三秒。”
“三秒够吗?”雷震问。
“够我砍一刀。”苏晴说。
“一刀够吗?”
“看砍哪。”苏晴咧嘴,“砍对了地方,一刀够送他们回老家。”
话音刚落。
“嗡——!!!”
东面天空,暗金色光环第六次亮起。
但这次,不一样。
光环没有很快暗下去,而是持续亮着,亮度还在不断增强。
同时,光环内部开始浮现出东西——
文字。
暗金色的、扭曲的、像用烧红的铁烙在天空上的文字:
【裁剪预演:第六轮】
【范围校准:灵炎盆地全境】
【目标规则浓度阈值:检测到异常峰值】
【执行方案调整:提前发动最终裁剪】
【倒计时——】
文字下方,浮现出一串数字。
00:59:59
00:59:58
00:59:57
......
“一小时。”影子声音干涩,“他们连第七轮预演都不要了,直接跳到最后阶段。”
“因为怕了。”木少年盯着那倒计时,“怕咱们的根网铺开,怕巨树彻底成型。”
他转身,看向所有人。
三百多种地兵还在疯狂灌念,根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蔓延,现在已经能看到金绿色的“网”像潮水一样漫过农场围墙,朝着远处推进。
水精和冰魄蛛的队伍像两色染料,在根网上快速铺展。
龙三坐在晴湖湖底,肚皮上的水草已经长成十米高的巨型水草树,根须扎进湖底地脉,暗绿色的龙尸规则像灯塔一样给所有根须指引方向。
巨树主干还在生长,但速度明显慢了——所有能量都被优先供给根网。
树梢顶端的金色果实,已经膨胀到磨盘大,表面的秩序符文密集到看不清纹路,散发出恐怖的规则威压。
“还差多少?”木少年问秦墨。
“根网覆盖范围,目前达到盆地面积的百分之八。”秦墨快速计算,“按当前速度,一小时后最多能达到百分之十五。”
“不够。”木少年说,“至少要百分之三十,才能形成有效的缓冲带。”
“但能量不够了。”璇玑调出能量流动图,“地龙皮的肥力已经消耗了百分之七十,剩余肥力最多支撑根网覆盖到百分之二十。”
木少年沉默了三秒。
然后,他咧嘴笑了。
“能量不够?”
“那就借。”
他走到巨树主干前,抬手,按在自己胸口。
不是按,是插。
五指如刀,刺进胸膛。
没有血。
因为他的身体,早就不是血肉了。
是规则。
金绿色的、粘稠的、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规则浆液,从胸口伤口涌出,像瀑布一样浇在树干上。
树干剧烈震颤!
树冠所有枝叶同时炸开七彩流光,光芒之盛,甚至暂时压过了天空的暗金色光环。
根须蔓延速度暴涨!
从每秒一百米,飙到两百米,三百米......
覆盖范围数字疯狂跳动:百分之九、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二......
“老大!”耿炎嘶吼,“你他妈在干什么?!”
“充电。”木少年咧嘴,嘴角渗出金绿色的浆液,“老子这块‘生机电池’,存了四十六年——原身林燊燊的,加上穿越后攒的。”
他顿了顿:
“现在,该用了。”
更多的规则浆液涌出。
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
从胸口开始,木质纹理淡化,露出内部流动的金绿色光流。光流顺着树干向上,汇入树梢果实;向下,渗入地脉根网。
左眼的混沌星璇,转速慢到几乎停滞。
右眼的秩序符文,亮度暗到只剩微光。
“够了。”苏晴冲过来,想拽开他的手。
“别碰。”木少年声音很轻,“现在碰我,你会被规则反噬——我身体里的生机浓度,够把你‘补’成一棵人形萝卜。”
他抬头,看向天空的倒计时。
00:42:13
00:42:12
......
“还差多少?”他问。
秦墨盯着屏幕,声音发抖:“覆盖范围......百分之二十一。速度在下降,你的规则输出开始衰减了。”
“衰减?”木少年笑了,“那就爆个大的。”
他闭上眼。
意识沉入脑海深处——
那里,悬浮着一片完整的异世界。
生机燎原界。
元初湖还在,湖水依旧磅礴。但湖面下降了——之前为了救农场,他已经抽走了太多生机元液。
“老伙计,”木少年——或者说,林燊燊的意识——对着那片湖轻声说,“最后再帮一次。”
湖面寂静。
然后,沸腾。
不是水沸,是规则沸。
整片湖的生机元液,开始疯狂压缩、凝聚、质变——
最后,在湖心位置,凝结出一颗米粒大小的、纯金色的结晶。
生机规则·本源结晶。
林燊燊的意识“伸手”,捏住那颗结晶。
拽。
现实世界。
木少年的身体猛地一震!
胸口伤口处,不再涌出浆液,而是喷出一道光。
纯金色的、凝实如实质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生命气息的光。
光柱冲天而起,撞进巨树主干。
树干表面,炸开无数道裂纹!
不是破损,是进化——裂纹里涌出金色的新生木质,木质表面浮现出复杂到无法理解的规则纹路。
树冠再次拔高!
从盖住四分之三农场,到覆盖整个农场,再到突破百米高度,树冠边缘开始垂下无数金色的气根,气根落地即生根,加入根网大军。
根网蔓延速度二次暴涨!
百分之二十五!
百分之二十八!
百分之三十!
“够了!”秦墨嘶吼,“覆盖率达到阈值!活血屏障可以启动了!”
木少年——现在应该叫金身木少年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透明化,只剩一副由金色规则构成的人形轮廓——收回手。
胸口伤口自动愈合。
但透明化没有逆转。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咧嘴:
“还行,挺酷。”
然后,抬头,看向天空倒计时。
00:15:47
00:15:46
......
暗金色光环的亮度,已经刺眼到无法直视。
光环内部,那些文字开始扭曲、重组,最后凝结成一句:
【最终裁剪:启动】
【目标:灵炎盆地全境】
【规则剥离层级:九重】
【执行者:罪面大审判长、赦面大审判长】
【即刻——】
【净世!】
最后两个字浮现的瞬间。
光环炸了。
不是消失,是扩散——从一道环,扩散成无数道同心圆环,环环相套,覆盖整个天空。
然后,所有圆环同时下压。
像一只无形的、巨大的、由规则构成的手掌,朝着盆地拍下来。
空气凝固。
声音消失。
连光都被扭曲。
唯一还能动的,是巨树。
树梢顶端,那颗磨盘大的金色果实,突然炸开。
不是物理炸,是规则层面的“绽放”——无数道暗金色的秩序锁链从果实内部喷射而出,像一张倒扣的巨网,迎向压下来的规则手掌。
锁链与手掌对撞。
无声。
但所有人都感觉脑子“嗡”一下,像被塞进了一口巨钟里,然后有人在外面猛敲。
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五感全乱。
王德发看见自己闺女在哭,但哭声是铁锈味的。
李守田看见公式在眼前流动,但公式是辣的。
沈青禾摸到自己的绿头发,但触感像摸到了一滩温热的血。
混乱持续了三秒。
然后——
“咔嚓。”
清晰的、像玻璃碎裂的声音,从高空传来。
秩序锁链组成的网,碎了。
但那只规则手掌,也被挡了三秒。
手掌下压的速度明显减慢,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就是现在!”苏晴暴喝,身影冲天而起!
她手中,秩序之力凝结成一柄十米长的金色巨刃。
刃身表面,浮现出她右眼的所有符文,符文燃烧,像烙印。
“审判庭——”苏晴双手握刃,对着手掌正中心,那个最密集的规则节点,“——给老子滚!”
斩!
金色巨刃劈进手掌。
轰————————!!!!!!
这一次,有声音了。
是规则对撞的、像亿万口巨钟同时炸裂的、能震碎灵魂的巨响。
手掌正中心,炸开一个巨大的、暗金色的空洞。
空洞边缘,规则结构像融化的蜡一样流淌、滴落。
手掌停止了。
僵在半空。
然后,开始崩溃。
从中心空洞开始,裂纹向外蔓延,像打碎的镜子。
三秒后——
哗啦。
整个规则手掌,碎成无数暗金色的碎片,像一场倒着下的雨,朝着天空倒流回去。
东面天空,那些同心圆环开始熄灭。
一道,两道,三道......
最后,只剩最外围那道环,还亮着,但亮度黯淡了九成。
环内,浮现出两行颤抖的文字:
【裁剪......中断】
【规则反噬......承受中......】
然后,环也灭了。
天空恢复湛蓝。
血铜色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褪成正常的银白。
月光洒下来。
照在巨树金色的树冠上。
照在铺满盆地的金绿色根网上。
照在三百多个瘫倒在地、七窍流血但咧嘴笑的种地兵身上。
照在苏晴身上——她落回地面,手中的金色巨刃已经消散,整个人摇晃了一下,被雷震扶住。
照在木少年身上。
他站着。
半透明的金色身体,在月光下像一尊琉璃雕塑。
左眼的混沌星璇,彻底停了。
右眼的秩序符文,彻底暗了。
但他咧嘴,笑了。
“看见没?”
声音很轻,但每个人都听得清。
“老子的萝卜......”
“硬不硬?”
没人回答。
因为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的身体,开始风化。
从脚开始,化成金色的光粒,飘散。
然后是腿,是躯干,是手臂......
最后,是头。
在彻底消散前,他看向苏晴,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
但苏晴看懂了。
他说的是:
“地......别荒了。”
然后,彻底消散。
只剩一地金色的光尘,在月光下缓缓飘起,汇入巨树主干。
树干表面,浮现出一张脸的纹路。
很模糊。
但能看出,是木少年——或者说,林燊燊——咧着嘴笑的模样。
纹路闪烁了三下。
然后,隐去。
巨树安静了。
根网也安静了。
农场死寂。
十秒后。
王德发第一个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走到巨树下,伸手摸了摸树干。
触感温润,像人的皮肤。
“老大......”他喃喃。
然后,他转身,对着所有还瘫在地上的人吼:
“都他妈起来!”
“老大说了——地别荒了!”
“现在,根网铺开了,屏障立起来了,审判庭那帮孙子被打回去了!”
“但他们会再来!”
“所以——”
他顿了顿,声音嘶哑但凶狠:
“浇地!”
“施肥!”
“把这片地,种成铁板一块!”
“种到他们下次来,连根萝卜缨都拔不动!”
人群沉默了两秒。
然后——
“干!”
“种!”
“种他娘的!”
一个接一个爬起来。
虽然脚步踉跄,虽然七窍还在渗血,但眼神全是一样的——
狠。
苏晴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推开雷震。
她走到巨树下,抬头看着树梢。
那里,之前炸开的金色果实位置,现在结出了一颗新的果实。
很小。
只有拳头大。
通体翠绿,表面浮现着淡淡的金纹。
她伸手,果实自动脱落,落入她掌心。
触感温热。
像心跳。
“苏姐,”秦墨走过来,声音很轻,“扫描显示,老大......林燊燊的意识没有完全消散。有一部分,融入了巨树的规则核心。还有一部分......”
他顿了顿:
“顺着根网,散到了盆地的每一寸土里。”
苏晴握紧果实。
“我知道。”
她转身,看向东方——那里,灵炎镇的方向,根网的金绿色光芒已经蔓延到了镇子边缘。
“他没死。”
“只是在......”
她顿了顿,咧嘴,笑了:
“换个姿势种地。”
远处,风铃响了。
叮。
像在说:
对。
就这么干。
月光下。
巨树巍峨。
根网蔓延。
三百多人,开始拖着伤体,扛起锄头,拎起水桶。
浇地。
施肥。
种萝卜。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只是少了一个躺在椅子上“悟道”的人。
多了一棵......
替他看着这片地的树。
而东面天空的尽头。
在凡人看不见的规则层面。
两道暗金色的虚影,正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一道虚影开口,声音像磨刀:
“生机规则......本源结晶......”
另一道虚影回应,声音像毒蛇吐信:
“他透支了根本。”
“下次......”
“必死。”
两道虚影同时转身,没入黑暗。
只留下一句低语,在规则缝隙里回荡:
“三个月后。”
“第二次裁剪......”
“不会有任何留情。”
农场里。
苏晴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东方。
握紧了手中的翠绿果实。
轻声说:
“来啊。”
“老子等着。”
风拂过。
巨树的枝叶,沙沙作响。
像在回应。
又像......
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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