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光,宛若指尖流沙,悄然逝去。
闲云居内,晨曦初露,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庭院,花草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折射着微光。然而,这份清晨的宁静之下,却涌动着一股压抑而锐利的气息。凌绝、云璃、蓝玲儿、凌天羽、凌山、凌海,一行六人早已立于院中,身形笔挺如松。
经过七日不眠不休的巩固与沉淀,他们周身的气质已然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凌绝依旧是一身朴素的灰布衣衫,但站在那里,却仿佛一座深不见底的幽潭,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他的眼神古井无波,唯有偶尔掠过的细微灰红色芒,等待着爆发的契机。
云璃身着一袭月白长裙,裙摆无风自动,周身隐隐有清冷月华流转,将她绝美的容颜衬托得愈发圣洁,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仙子。但那清冷之下,是《玉清净世诀》修炼出的精纯仙元在经脉中奔腾不息,流霜月魄环在她腕间若隐若现,散发着森森寒意。蓝玲儿则是一身水蓝色劲装,勾勒出曼妙身姿,她好奇地打量着晨光,星眸灵动,仿佛蕴藏着万千星辰。眼前那枚进化后的“星渊之眼”湛蓝宝珠,偶尔闪过一丝寂灭星光,显示着她对《星渊玄录》更深的掌控。
变化最大的,当属凌天羽主仆三人。七日静修,凌天羽借助凌绝那匪夷所思的手段,他破碎的道基不仅得以重塑,更被锤炼得远超从前。修为虽仍压制在大乘境初期,以免过早惊动敌人,但他的精气神已然攀升至前所未有的巅峰。他原本眉宇间的颓废与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如铁的目光和眼底深处那簇燃烧着复仇与证明的烈焰。凌山、凌海侍立其后,身形更加魁梧凝实,眼神锐利如鹰,仿佛两柄即将出鞘的战刀,渴望着饮血。
凌绝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凌天羽脸上。无需任何言语,两人眼神交汇的刹那,彼此都已明了今日之行的全部重量。这不仅是凌天羽洗刷屈辱、讨还公道的个人之战,更是凌绝代表遥远的天元大陆一脉,向这盘踞元龙城、内部早已腐朽不堪的庞然大物,投下的第一块问路石,掀起的第一次正面波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时候到了,走吧。”凌绝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打破了庭院的寂静,也敲响了征途的序曲。
六人身影晃动,化作六道颜色各异却同样内敛的流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闲云居,如同潜行的猎豹,朝着元龙城最中心那片恢宏连绵的建筑群——凌家府邸,疾驰而去。
凌家府邸,作为元龙城当之无愧的霸主,巍然矗立于城心龙脉之上,占据了整座城市最核心、灵气最充沛的区域。远远望去,朱红色的高墙绵延不知几里,仿佛一道巨大的屏障,将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高达十丈的巨型门楼气势磅礴,鎏金的“凌府”牌匾高悬其上,笔走龙蛇,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强大的武道意志,寻常修士望上一眼,便会觉得心神震颤,难以自持。门前两尊丈许高的青玉麒麟兽雕像,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兽瞳睥睨,散发着无形的威压,彰显着千年世家的底蕴与威严。
今日,正值凌家三年一度的家族大比,凌家府邸门前更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各式华丽的马车、珍稀的灵兽坐骑络绎不绝,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元龙城乃至周边地域有头有脸的势力代表,手持烫金请柬,在凌家弟子恭敬的引导下,谈笑风生地步入那扇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大门。一派喧嚣鼎盛,气象万千。
凌绝六人便是此时来到门前。他们并未乘坐任何车驾,衣着也远不及那些贵客光鲜,径直便要向那宏伟的正门走去,步伐沉稳,没有丝毫迟疑。
“站住!”一声带着倨傲与冰冷的断喝骤然响起,如同冷水滴入滚油。一名身着凌家执事服饰、面容刻薄、眼神锐利的中年人闪身拦在门前,正是今日负责守卫和迎宾的外府执事,凌破军一系的嫡系子弟,凌远。他的目光如同刮骨刀般在六人身上扫过,尤其在凌绝三人那不起眼的灰布衣衫上停留片刻,感受到他们“仅仅”大乘境初期的气息(压制后),又确认了是陌生面孔,脸上立刻堆满了毫不掩饰的不屑与轻蔑。
“尔等旁支庶人,此乃凌家重地,家族大比盛会,岂是尔等闲杂人等可以擅闯的?可有请柬?”凌远语气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质问,仿佛在驱赶误入贵地的苍蝇。
凌天羽胸腔中一股郁气翻涌,但他强自压下,上前一步,沉声道:“凌远执事,按族规,凡凌家子弟,无论本家旁支,皆有资格观摩族比,何须请柬?”
“凌天羽,”凌远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脸上露出夸张的讥讽笑容,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刻意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你也想参加吗?你这个被废……哼!”他及时收住那个充满侮辱性的词语,但语气中的恶意丝毫不减,“凌天羽,就算你侥幸未死,捡回条命,也该懂得规矩!你旁支子弟,自有你们那低人一等的观礼区域,需从西侧偏门登记,验明正身,方可入内!谁允许你走这正门了?还带着三位不明来历的外人?速速退去,从侧门等候查验,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以扰乱族比秩序论处!”
他刻意加重的“旁支”、“低人一等”、“不明来历”等字眼,如同毒针般刺向凌天羽的心脏,也引来了周围更多宾客和凌家子弟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有好奇的打量,有事不关己的冷漠,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凌天羽的身上。
“你!”凌天羽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跳动,怒火如同岩浆在胸中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正门与侧门,看似只是入口不同,实则代表着在家族中的地位与尊严!这凌远分明是受了指使,故意刁难,要将他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
就在这时,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轻轻按在了凌天羽的肩膀上。是凌绝。他甚至没有看凌远一眼,只是那平静无波的目光,却让气势汹汹的凌远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仿佛被什么洪荒凶兽盯上。
“凌家正门,何时立下规矩,言明旁支子弟不得进入?”凌绝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询,“还是说,这凌家的千年规矩,今日是由你一个外府执事,便可随意篡改定夺了?”
凌远被凌绝那深邃如渊的目光看得心底发毛,那股寒意几乎冻结了他的思维。但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感受到身后那些嫡系子弟投来的目光,他岂肯在一个“大乘初期”的小子面前示弱?他强自挺起胸膛,色厉内荏地喝道:“哼!规矩就是规矩!我说不能进,就是不能进!再敢聒噪,便将你们拿下,丢入刑堂问罪!”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僵持不下。凌远带着几名气息不弱的守卫死死拦住去路,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议论声嗡嗡作响,如同无数只苍蝇在耳边盘旋。凌天羽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云璃眸中月华微凝,蓝玲儿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凌山凌海更是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嚣张跋扈,充满了恶意与戏谑的笑声,从门内由远及近传来:
“哈哈哈!我当是谁在门口吵吵嚷嚷,坏了本少爷的雅兴,原来是凌天羽你啊!怎么,在外面捡了条命回来,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敢来正门撒野了?”
随着话音,以凌天罡为首,一群衣着光鲜、气息骄纵的嫡系少年,簇拥着走了出来。凌天罡今日一身锦绣华服,玉带缠腰,显得格外张扬。他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猫捉老鼠般的戏弄神情。他的目光先是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凌天羽身上舔舐而过,带着快意和挑衅,随即,便死死黏在了凌绝身边的云璃和蓝玲儿身上。那目光中的淫邪与贪婪几乎化为实质,仿佛要将二女生吞活剥,令人作呕。
他昨日虽被凌绝那蕴含寂灭意志的一眼惊退,但回去后越想越觉得是自己一时恍惚,或是对方用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诡异秘法。此刻见凌绝三人依旧只是“大乘初期”的修为,而自己身后跟着众多嫡系子弟,更有家族高手隐在暗处,胆气顿时又壮了起来,甚至变本加厉。
“凌执事,”凌天罡斜眼看着凌远,懒洋洋地吩咐道,语气仿佛在打发乞丐,“既然是本家之人,堵在门口像什么话?没看到这么多贵客在场吗?平白让人看了我凌家嫡系的笑话。放他们进去吧,好歹也是我凌家血脉,虽然……是那上不得台面的旁支。”他特意拉长了语调,将“旁支”二字咬得极重,语气中的轻蔑与侮辱,比凌远更胜十倍。
凌远见凌天罡发话,立刻换上一副谄媚到极致的嘴脸,躬身哈腰道:“是是是,天罡少爷说的是,是小人考虑不周。”他侧身让开,对着凌绝等人不耐地挥挥手,如同驱赶苍蝇,“进去吧进去吧!进去后都安分点,别惹事,否则……”
凌天罡看着凌绝六人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走过,目光如同黏腻的沼泽,死死缠绕在云璃和蓝玲儿绝美的脸庞和曼妙的身姿上。他压低声音,用只有附近几人能听到的阴冷声音,对凌天羽道:“凌天羽,好好珍惜这最后能站着走路的机会吧,族比擂台上,希望你还有胆子站出来,让本少爷会再让人废你一次!至于这两位美人儿……”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中淫光四射,“本少爷很快就会让你们知道,在这凌家,谁才是你们应该依附的天!到时候,定叫你们欲仙欲死,哈哈哈!”
云璃眸中月华骤然一寒,周身温度骤降,仿佛连空气都要冻结,但她终究没有发作,只是那清冷的目光扫过凌天罡,如同在看一个死人。蓝玲儿则是直接给了他一个充满厌恶与鄙夷的白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清脆地嗤笑一声:“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凌绝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这污言秽语,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径直前行,那份无视,比任何反击都更让凌天罡感到憋闷和暴戾。凌天羽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杀意如同实质般在胸腔中冲撞,但感受到凌绝通过神识传来的那股冰冷而绝对的平静意念,他强行压下立刻将凌天罡撕碎的冲动,只是用一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眸子,冷冷地回敬了凌天罡一个眼神——那眼神,充满了必杀的决心与不屑。
跨过那高大、象征着身份与界限的门槛,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喧嚣被无形屏障削弱,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天地灵气,如同暖流般包裹全身,远比外界充沛数倍,显然府内布置了超大型的聚灵阵法。穿过几重雕刻着龙飞凤舞图案的巍峨仪门和长长的、悬挂着历代先祖画像的廊庑,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演武场,如同巨兽般匍匐在眼前。
这演武场方圆足有数千丈,极其开阔。地面以坚逾精铁的“青罡石”铺就,光滑如镜,却又布满了无数繁复而古老的加固、防御阵法符文,隐隐流动着光泽,足以承受炼虚境以下的全力轰击。演武场四周,是呈阶梯状向上延伸的观礼台,以昂贵的黑曜石打造,此刻已是人头攒动,座无虚席,怕是不下数万人之多。
靠近核心擂台的最佳位置,摆放着紫檀木大椅,端坐着凌家本家的嫡系核心成员。家主凌天正居中而坐,面容古井无波,不怒自威,周身气息渊深似海,仿佛与整个演武场的气机融为一体。他身旁是诸位白发苍苍、眼神锐利的长老,如执法堂二长老凌破军、三长老凌啸雷等,个个气息沉凝,显然都是修为高深之辈。他们身旁,是元龙城乃至周边地域其他大家族、大势力的代表,个个气度不凡,衣饰华贵,显然都是来观礼,同时也是借此机会探查凌家年轻一代实力与潜力的。
稍外围一些,则是凌家内府、外府的精英弟子区域,他们衣着统一,神情或傲然,或肃穆。再往外,才是占地最广,但位置也最偏僻、视野最差的旁支子弟观礼区。区域之间,泾渭分明,无声地诉说着凌家内部森严的等级制度。
整个演武场人声鼎沸,喧闹声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中央那座最高的主擂台上,已有凌家负责大比事宜的裁判长老在运足真元,宣读规则,声音通过布置在各处的扩音阵法,清晰地传遍全场每一个角落。空中偶尔有强大的飞行坐骑掠过,投下巨大的阴影,更添几分大族的威严与气势。好一派千年世家、鼎盛大族的恢弘气象!
凌绝六人的到来,在这人山人海、喧嚣鼎沸的环境中,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们如同几滴汇入江河的水珠,径直朝着那片位置偏僻、气氛也相对沉闷压抑的旁支子弟观礼区域走去。
刚走到旁支区域边缘,一道焦急的身影便如同旋风般快步迎了上来,正是凌啸凡。他显然看到几人的身影,快步迎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化不开的不解、担忧和焦虑,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们……你们怎么还是来了!”凌啸凡一把拉住凌天羽的胳膊,力道之大,显示着他内心的紧张,又迅速看向凌绝,语气急促而低沉,几乎是在耳语,“不是千叮万嘱让你们不要掺和进来吗?今日之局,凶险异常!此地龙蛇混杂,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嫡系那边,尤其是凌天罡和他背后的凌破军、凌啸雷一伙,定然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们往里跳!听叔一句劝,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找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安静看着,无论如何,千万不要上台!一旦上了那擂台,便是生死各安天命,他们有的是阴毒手段可以‘失手’杀人,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们!”
他将恳求的目光投向凌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贤侄,你身份特殊,仍是啸天先祖之一,关乎我旁支一脉的希望,更不宜在此刻暴露锋芒,成为众矢之的啊!小不忍则乱大谋,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凌绝看着凌啸凡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真切关心,能感受到这位长辈发自内心的维护之意,他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啸凡叔,有心了。”
但他既没有答应立刻离开,也没有反驳凌啸凡的担忧,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态度,让凌啸凡心中更加没底,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凌天羽则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声音虽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啸凡叔,您的好意,天羽心领了。但有些事,避无可避,有些屈辱,必须用血来洗刷!今日若退,道心蒙尘,意志崩塌,日后修行路上再难寸进,与行尸走肉何异?况且,”他目光转向凌绝,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我相信凌绝兄弟!他既带我们前来,必有万全之策!”
凌啸凡看着凌天羽眼中那坚定无比、甚至带着一丝决绝与殉道者般光芒的眼神,又看看凌绝那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星辰生灭的眼眸,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心意已决,再多的劝说也是徒劳,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力与担忧,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更深了几分:“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心意已决,我再多言也是无用。唉……随我来吧,我为你们腾几个位置。”
他将六人引到旁支区域相对靠前,但又不太起眼的一处位置坐下。周围的其他旁支主事和核心子弟,见到原本传闻中已然废掉的凌天羽竟然真的来了,而且气息沉凝,目光锐利,似乎比受伤前更显沉稳内敛,脸上都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疑惑,有同病相怜的担忧,也有一丝微不可察、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期待,但更多的,还是化不开的忧虑和慌乱,仿佛看到了灾祸即将临头。他们纷纷上前与凌啸凡低声交谈,目光则不时地、小心翼翼地瞟向凌绝这几张陌生面孔,尤其是气质超凡脱俗、容颜绝世的云璃和蓝玲儿,更是吸引了无数或明或暗的注视。
“啸凡兄,这几位是?”一位与凌啸凡交好的旁支管事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凌啸凡面色凝重,含糊地介绍道:“是天羽在外面结识的朋友,听闻我凌家大比,特来观摩。”他并未提及凌绝那可能掀起惊涛骇浪的真实身份。众人虽心中好奇更甚,但见凌啸凡不愿多言,也识趣地不再多问,只是那弥漫在整个旁支区域上空的压抑和紧张气氛,因为凌绝这几个明显“不一般”的外人到来,似乎又浓重、粘稠了几分。
凌绝安然坐下,身形放松,仿佛不是身处风暴将至的险地,而是在自家庭院观赏风景。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喧闹鼎沸的演武场,掠过那高台之上气息强大、如同云端神只般俯视众生的嫡系核心,最后落在中央那座巨大、符文闪烁的主擂台上。他的眼神深邃如宇宙,仿佛透过这喧嚣鼎盛的表象,看到了其下涌动的阴谋暗流、森然杀机以及那沉淀了不知多少年的腐朽与不公。
云璃和蓝玲儿一左一右坐在他身侧,同样神色平静。云璃周身隐隐有月华流转,形成一个无形的清冷力场,将外界的喧嚣与各种探究的目光悄然隔绝,自成一片静谧天地。蓝玲儿则看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热闹的景象,星眸深处却闪烁着洞察与计算的光芒,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分析着场中的力量对比和潜在威胁,偶尔与凌绝有短暂的眼神交流,那眼神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仿佛期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凌天羽、凌山、凌海则是挺直了脊梁,如同三尊石雕,目光如炬,死死锁定着远处嫡系子弟所在的、光鲜亮丽的核心区域,尤其是在那被众多嫡系子弟如同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谈笑风生的凌天罡身上。他们的战意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在胸腔内奔腾咆哮,随时可能喷发出焚尽一切的熔焰。
凌啸凡坐在凌绝身旁,依旧忧心忡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再次凑近,压低声音,几乎是耳语般地嘱咐:“少主,天羽,切记,切记啊!若无十足把握,万不可冲动上台!我收到风声,嫡系为了进一步打压我们旁支,此次大比的规则似乎也在最后时刻有所改动,对我们极为不利,他们定然准备了更阴狠的后手……”
凌绝微微侧头,看了凌啸凡一眼,看到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焦虑,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终于开口回应,声音轻缓,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仿佛掌控一切的自信:
“啸凡叔,静观其变便是。”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喧嚣的擂台,语气平淡,却仿佛蕴含着风雷之力:
“这潭水,既然已经浑了,不妨……让它更浑一些。浑水,才好摸鱼。”
他的目光深处,那一点灰红色的寂灭星旋似乎微微加速了转动,散发出冰冷而绝对的终结气息,等待着吞噬一切阻碍的时机。
高台之上,端坐主位的家主凌天正,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如同帝王巡视自己的疆土。但在经过旁支区域,掠过凌绝几人身上时,那看似平淡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其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与冰冷的寒意一闪而逝。坐在他下首的执法堂二长老凌破军,更是面色阴沉如水,与身旁的三长老凌啸雷(凌天罡祖父)交换了一个隐晦而充满杀意的眼神,嘴角皆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擂台中央,那位须发皆白、气息浑厚的裁判长老再次运足真元,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遍四方:
“凌氏家族,三年一度,内部大比,现在开始!”
“第一轮,混战淘汰!所有报名参赛的凌家子弟,骨龄四十岁以下者,皆可入场!最终留在擂台上的三百人,晋级下一轮!落下擂台或倒地不起者,即为淘汰!”
“咚——!”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撼动灵魂的巨型钟鸣,庞大的演武场气氛瞬间被点燃至前所未有的高潮!声浪几乎要掀翻天空!
“冲啊!”
“机会来了!”
“挤进去!”
数以千计的凌家年轻子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四面八方的观礼席上跃下,眼神炽热,带着破釜沉舟、改变命运的疯狂决心,嘶吼着,蜂拥冲向那巨大而古老的青罡石主擂台!这其中,绝大部分是旁支和外府子弟,他们衣衫相对朴素,武器也参差不齐,但眼神中的渴望与决绝,却燃烧得最为猛烈。这是他们鲤鱼跃龙门,为数不多的机会!
而反观嫡系子弟,则大多气定神闲,甚至带着一丝戏谑。他们三三两两,早已结成默契的阵势,身着光鲜亮丽的制式战甲,手持寒光闪闪的灵器,从容不迫,如同散步般踏入场中。他们看向那些拼命冲来、状若疯狂的旁支子弟的目光,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与毫不掩饰的不屑,仿佛在看一群扑火的飞蛾。
混战,在第一个身影踏上擂台的瞬间,轰然爆发!
“轰!锵!嘭!”
真气碰撞发出的沉闷轰鸣、兵刃交击刺耳的脆响、愤怒的咆哮、凄厉的惨叫、防御光罩破碎的炸裂声、阵法光芒闪耀又湮灭的滋滋声……各种声音疯狂地交织、碰撞在一起,形成一曲混乱、残酷而热血沸腾的战歌。擂台之上,人影翻飞,剑气纵横,拳罡呼啸。不断有人被狂暴的力量击飞出场,口喷鲜血,重重砸落在擂台之外;也不断有人惨叫着倒地,骨断筋折,被负责维持秩序的执事面无表情地迅速拖下。
刺目的鲜血,开始星星点点,继而逐渐连成一片,染红了光滑坚硬的青罡石地面,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凌绝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形纹丝不动,仿佛周遭那足以令山河变色的喧嚣与混乱,都只是投射在他那深潭般眼眸中的无声影像。他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擂台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像是在冷静地观察着蝼蚁的争斗,又像是在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出现,或者,是在等待着最佳的下场时机。
凌天羽的身体微微前倾,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粗重而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眼神如同最精准的猎鹰,死死锁定着在擂台上并未第一时间参与混战,而是被一群气息强悍的嫡系子弟如同铁桶般护在中央,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脸上带着残忍戏谑笑容,如同欣赏戏剧般看着周围惨烈厮杀的凌天罡。每一次看到凌天罡那得意的嘴脸,凌天羽心中的杀意就沸腾一分。
云璃和蓝玲儿也收敛了之前的随意,神情变得专注而肃穆。云璃美眸中月华流转,冷静地分析着场中那些嫡系子弟使用的功法路数、力量属性以及配合的破绽。蓝玲儿则凭借其强大的神识和“星渊之眼”的辅助,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整个战场的能量流动和空间波动,寻找着可能隐藏的陷阱或特殊手段。
凌啸凡和周围的旁支主事们,则是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擂台上那些正在为了渺茫希望而奋力拼杀、浴血奋战的旁支子弟身上焦急地来回扫视。每当看到有旁支子弟被嫡系子弟以绝对的力量碾压击倒,或者被阴险的合击之术打下擂台,他们的心便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随之沉下一分。实力的巨大差距,资源的极端匮乏,在这种大规模、无规则的混战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旁支子弟往往需要三五人,甚至更多人拼命联手,才能勉强抵挡住一名装备精良、功法高深的嫡系子弟的攻势,而且往往付出惨重代价。
时间,在震天的喊杀声和飞溅的鲜血中一点点流逝。擂台上的人数在迅速减少。嫡系子弟依靠着更好的装备、更强横的功法、更充足的丹药和默契的团队配合,牢牢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伤情极小。而旁支子弟则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的禾苗,一片片地倒下,鲜血染红了他们脚下的土地,也染红了观礼区旁支众人绝望的眼眸。
就在混战接近尾声,擂台上剩下的人数即将达到晋级的三百之数,大部分旁支子弟已被清理出场,只剩下少数实力较强或运气较好的在苦苦支撑,而嫡系子弟则开始好整以暇地清理“战场”时——
一直如同毒蛇般蛰伏不动,享受着猫捉老鼠快感的凌天罡,终于动了!他脸上那残忍而戏谑的笑容扩大,变得无比狰狞。他阴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瞬间穿透了逐渐稀疏的战场,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旁支观礼区方向,死死钉在凌天羽,以及他身边始终平静得令人心悸的凌绝身上!
他猛地抬起手臂,食指如同裁决之矛,笔直地指向凌天羽所在的方向,体内真元疯狂鼓荡,声音灌注了十成力量,如同九天惊雷般炸响,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了演武场数万人的耳中:
“凌天羽!你这无胆鼠辈,被废一次的丧家之犬!躲在下面看了这么久的戏,难道就不敢亲自上台来,与我等一战吗?!”
“还是说,你被废了一次之后,连带着骨头也彻底软了,脊梁也断了,只敢带着几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装神弄鬼的人,在下面摇尾乞怜,当缩头乌龟?!”
这充满极致侮辱与恶毒挑衅的话语,如同冰冷浸毒的鞭子,带着倒刺,狠狠地抽打在在场所有旁支子弟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也让全场瞬间为之一静,无数道目光,带着惊愕、好奇、鄙夷、同情、幸灾乐祸……种种复杂的情绪,齐刷刷地,如同聚光灯般,聚焦到了旁支观礼区,聚焦到了面色铁青、杀意冲天的凌天羽,以及他身边那依旧平静得可怕的凌绝等人身上!
风暴的中心,终于在这一刻,被凌天罡亲手,彻底引燃,并毫不留情地抛向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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