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沃高原肥汉土，功铭金石慰忠魂。
抚孤恤残天子泪，论勋颁赏未央恩。
巍巍丰碑矗雪域，烈烈英名耀乾坤。
莫道征战唯枯骨，仁政方是定邦根。
公元241年，肇元五年十二月，隆冬已至。凛冽寒风席卷长安，未央宫大殿内却暖意融融，炉火映照着君臣凝重的面容。天子刘禅手持北路、南路、奇兵路三军联名呈报的阵亡、伤残将士名录，那厚厚的绢帛仿佛重逾千斤，压得他指尖微微颤抖。名录之上，一个个冰冷的名字背后，是万千家庭的破碎与无尽哀恸。
“丞相，”刘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望向阶下须发愈显霜白的诸葛亮，“将士们为国捐躯，血染雪域，方有今日逻些之捷。朕……心甚痛之。决意加重抚恤，务必使英魂得安，遗属得所，伤残得养，功勋得彰！”
诸葛亮深深一揖，目光沉痛而坚定：“陛下仁德，实乃将士之福，社稷之幸。臣即刻会同有司，拟定详章，务求恩泽雨露，遍及所有有功、有伤、有亡之士及其家眷。”
***
翌日，大朝会。刘禅未着冕服，仅一身玄色深衣，神情肃穆。
“众卿，”他展开一卷特制的明黄诏书，声音沉缓却清晰地传遍大殿，“自肇元五年春，我大汉王师西征唐旄，至今岁末，终克全功。然，捷报之上，字字皆染血；功勋背后，步步埋忠骨！据报，此役，我军阵亡、失踪将士，共计四千七百二十一人；因战致残，无法再役者，五千四百余；重伤需长期调治者，更众！”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皇帝沉重的声音和炉火的噼啪声。
“朕每思之，痛彻心扉！彼等亦人子、人夫、人父，为护社稷，为雪国耻，远赴绝域，埋骨他乡！其功至伟，其情可悯！着即：
一、 抚恤加倍：所有阵亡、失踪将士，抚恤金一律在原定标准上增加三倍，由少府即刻拨付，各郡县遣吏直送其家，不得有任何克扣拖延！其家免徭役赋税十年！”
二、 伤残优养：所有伤残将士，依伤残等级，由国家终身供养。愿归乡者，赐田宅，派专人照料；愿留京或留边安置者，由官府妥善安置，确保其生计无虞。其子嗣，优先入各地官学。”
三、 广建陵园：于逻些城红山之下，雅砻江畔，择风水佳地，扩建‘大汉西征烈士陵园’，将此次战役及此前历次对蕃作战中寻获的将士遗骸，或衣冠，隆重迁葬于此，永享血食。并于长安城南，另辟‘西征英烈祠’，供奉所有为国捐躯者之灵位，四时祭祀，香火不绝！”
四、 勒石记功：于逻些城中心、长安朱雀门外，立‘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由朕亲自撰书，铭刻此役经过及所有阵亡将士姓名、籍贯、爵位，使千秋万代，永记其功！”
五、 恩荫子孙：阵亡及一等伤残将士之子嗣，年满六岁者，无论嫡庶，皆可直接送入长安太学或洛阳国学蒙学部就读，一切费用由少府承担，直至成年！”
诏书宣毕，满朝文武动容，许多老臣悄然拭泪。此等抚恤之厚，恩遇之隆，前所未有。
诸葛亮出列，肃然道：“陛下圣明！臣等必竭尽全力，使陛下仁德，速达将士英灵及遗属！”
“另，”刘禅深吸一口气，“大战已毕，论功行赏，亦不可迟。着丞相府、大将军府、御史台共拟功臣名录，朕要于未央宫前殿，亲自主持封赏大典！”
“臣等遵旨！”
***
逻些：冰雪中的哀荣与铭记
诏书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穿越风雪，送达逻些。
时值深冬，高原苦寒，逻些城外的临时墓园，白雪覆盖着一个个简陋的土丘。但当天子诏书的内容由都护关彝、长史杨阜当众宣读时，一股暖流瞬间席卷了留守的将士和归附的民众。
“陛下万岁！大汉万岁！”哽咽的欢呼声冲破严寒。许多士兵，尤其是那些失去了同袍好友的老兵，跪在雪地里，失声痛哭。这哭声里，有悲伤，更有被认可的慰藉。
扩建陵园的工程随即启动。尽管天寒地冻，施工艰难，但无论是汉军士兵、归附蕃兵，还是被征集来的苏毗俘虏，都异常投入。石坚带领工程兵们，精心设计陵园布局，开挖冻土，凿石砌垣。他们知道，这里将长眠的是他们的战友、兄弟。
寻找、收殓遗骸的工作更为艰辛。一支支小队被派往昔日战场——鹰嘴崖、雅砻江畔、阿尔金山垭口、怒江峡谷……甚至远赴苏毗故地。他们需仔细辨认早已被风雪掩埋的痕迹，往往费尽心力，只能找到几片残甲、一把断刀，或是一具无法辨认的白骨。
老兵孙瘸子主动请缨，带队重返鹰嘴崖。在那片曾经血战的土地上，他们找到了大量汉军将士的遗骸，与唐旄人的尸骨交错在一起。孙瘸子用他那条瘸腿，几乎踏遍了崖下的每一寸土地，仔细地将汉军将士的遗骨分离出来，用准备好的白布小心包裹。每找到一具，他都会低声说一句：“兄弟，回家了。”当他最终找到一具身旁还有半截“李”字身份牌的骸骨时，这个铁打的汉子终于忍不住，抱着骸骨嚎啕大哭——那很可能就是牺牲后坠崖的战友李二狗。
在逻些城内，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奠基仪式隆重举行。地址选在距离都护府不远的中心广场。关彝、蒋琬率领文武官员，与数千将士、部分遗属代表（已紧急接来）、以及逻些百姓参加。碑体采用巨大的花岗岩，由最好的石匠日夜赶工雕琢。
奠基当日，风雪稍停。三军仪仗队肃立，气氛庄严肃穆。
“鸣炮！”号令之下，九声炮响（以火药爆竹替代）震撼山谷。
“致哀！”所有汉人将士脱盔低头，蕃兵与民众亦随之俯首。苍凉的号角声呜咽响起，如同万千英魂在天地间回应。
关彝亲自将第一抔泥土撒入基座，沉声道：“此碑，不仅为纪念死亡，更为彰显我大汉不忘功勋、珍视生命的仁德！自今日起，凡为我大汉开疆拓土、护卫黎民而牺牲者，皆与国同荣，永受瞻仰！”
杨阜则负责组织文书人员，根据各军上报的名录，日夜不停地核对、誊写阵亡将士的姓名、籍贯。这是一个浩大而不容有错的工程。灯火通明的大堂内，纸笔沙沙作响，偶尔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那是文书们看到了同乡或熟悉的名字。
“王焕，巴郡宕渠人，弩兵什长……”、“张嶷将军亲卫队，三十七人悉数阵亡，名录如下……”、“李二狗，陇西狄道人，弩兵……”徐逸 负责校对，他看得眼圈通红，却强忍泪水，确保每一个名字都准确无误。
***
探访：来自长安的温暖
长安的旨意不仅在于文书。一支由尚书仆射李严（代表朝廷）、御史中丞邓芝（负责监察）以及数位太医署圣手组成的钦差抚慰团，冒着严冬风雪，艰难跋涉，于十二月中旬抵达逻些。
他们的到来，在留守将士中引起了巨大轰动。这意味着，天子和朝廷没有忘记他们这些远戍边陲的将士。
抚慰团抵达后，未作停歇，立即在都护府配合下展开工作。
李严负责主持大局，召集功勋将领，详细询问战况、困难，记录功臣事迹。
邓芝则严格检查抚恤金、赏赐的发放情况，杜绝任何贪墨克扣，并接见将士，听取申诉。
太医们逐一探访军营、医馆、甚至深入士卒居住的营房，看望那些伤残将士。
在城西一处营房内，邓芝见到了失去左臂的弩兵王焕。王焕因鹰嘴崖血战和后续的清剿战斗之功，已擢升为军侯，但身体的残缺和战友尽殁的阴影让他变得沉默寡言。
邓芝坐在他床边，没有过多客套，仔细询问了他的伤势恢复情况、生活有何困难。
“回……回禀费侍郎，都护府照料得很好，只是……”王焕看着空荡荡的袖管，眼神黯淡。
邓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王军侯，你的功绩，陛下和丞相都知道了。李二狗兄弟的遗骸，孙瘸子他们已尽力寻回，将安葬于烈士陵园。他的老母，朝廷会奉养终身。陛下特旨，所有如你这般的伤残功臣，除国家供养外，另赏银百两，绢五十匹，待你身体好些，可返乡置产，或留在逻些，都护府会为你安排职位。”
接着，邓芝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金光闪闪的“忠勇勋符”，其上是浮雕的玄鸟图案。“此乃陛下亲命少府监制，赐予一等战功之伤残勇士，见符如见陛下，地方官府需以礼相待，永享尊荣。”
王焕用仅存的右手，颤抖着接过勋符，紧紧攥在手心，泪水终于滚落：“请……请转告陛下……王焕……王焕虽残，若国有召，犹堪执弩为前驱！”
在医疗营，太医们精心为重伤员诊治换药。邓芝看到阿枝正熟练地为一个腹部重伤的士兵擦拭伤口，动作轻柔而专注。他特意上前嘉奖：“小姑娘，辛苦了。陛下听闻尔等医者仁心，救死扶伤，功不可没。特赐医疗营所有人等，绢十匹，钱五万。”
阿枝羞涩地低下头，用生硬的汉语说：“谢……谢陛下……他们……是英雄……”她指了指满营的伤员。
邓芝又探访了在筑城时负伤的高翔，称赞其勇毅；看望了训练蕃兵的老兵孙瘸子，询问其高原生活是否适应；甚至还去见了那位在苏毗之战后被扎西救下的少女，询问其安置情况。每一次探访，每一句关怀，都如同暖流，极大地抚慰了将士们的身心。
***
肇元五年十二月，长安。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筹备，论功行赏的浩大工程终于完成。一份详尽的功臣名录及封赏方案呈报御前，刘禅与诸葛亮亲自审定。
正月初一，新年大朝会，未央宫前殿旌旗招展，钟鼓齐鸣，盛大无比的西征功臣封赏大典在此举行。京中所有官员、列侯、以及有功将士代表（部分已返回者）皆盛装与会。
典礼由丞相诸葛亮亲自主持。他首先概要回顾了西征之役的艰难历程与辉煌胜利，盛赞天子英明，将士用命。
随后，天子刘禅起身，宣读封赏诏书。声音通过侍立在殿门外的郎官们次第传下，响彻宫阙。
封赏之厚，令人咋舌：
“赐爵封侯：
“姜维，晋封车骑将军，授凉县侯，食邑两千户，赐金千斤，帛五千匹！”
“关彝，晋封卫将军，授逻些侯，食邑一千八百户，赐金八百斤，帛三千匹！”
“赵广，晋封卫将军，授关内侯……，食邑一千五百户，赐金六百斤，帛二千匹！”
“张嶷（虽伤重未愈，由其子代领），晋封镇西将军，授关内侯……，食邑一千五百户，赐金六百斤，帛二千匹！”
“钟会，晋封镇南将军，授滇池侯，食邑一千二百户……”
“高翔，晋封讨夷将军，授亭侯……”
“迷当（羌骑首领），封归义侯，赐汉姓‘汉’，更名汉国忠，世袭罔替……”
“叱干阿利（鲜卑首领），封顺义侯……”
“呼衍灼（匈奴首领），封怀义侯……”
……
“赐金帛擢升：
“王焕，擢升裨将军，赏金百两，帛二百匹，赐‘忠勇勋符’……”
“赵诚，擢升校尉，赏金五十两，帛百匹……”
“孙瘸子（孙福），擢升军司马，赏金三十两，帛八十匹……”
“石坚，擢升将作丞（转入工职），赏金帛若干……”
“李敢、韩骥……等一千三百余人，各依军功，擢升爵位、官职，赏赐金帛有差……”
“文官功勋：
“杨阜，正式就任西羌都护府都护，加护羌校尉……
“杜畿、郗虑、张既、徐逸……等，各授实职，赏赐擢升……”
“王弼，擢升丞相府从事中郎……”
“郑玄、班昭，赐爵关内君（女性爵位），赏金帛……”
“淳于意及医疗营有功人员，皆厚赏……”
……
每一个名字念出，都引来一阵羡慕与敬重的目光。受赏者依次出列，跪谢天恩，许多历经沙场铁血的汉子，此刻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典礼最后，刘禅肃然道：“所有赏赐、抚恤，需三月内尽数落实！御史台严密督查，若有延误克扣，严惩不贷！”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未央宫，直冲云霄。
***
封赏大典的消息传回逻些，再次引起轰动。立功受赏者自然欢欣鼓舞，即便未得重赏的普通士卒，也因丰厚的犒赏和隆重的仪式而感到荣耀。
逻些的烈士陵园初步建成。在苍茫的雪山映衬下，一排排整齐的墓碑肃立，宛如一支沉默的军队，永远守卫着这片他们用鲜血换来的土地。纪念碑也已矗立起来，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在高原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峻而神圣的光芒。
王焕、赵诚、孙瘸子等人，常会来到陵园，坐在战友的墓前，说一说近况，倒一碗青稞酒。曾经的痛苦与悲伤，似乎在这份共同的铭记与国家的厚重回报中，逐渐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力量。
都护杨阜更是将“抚恤遗属、优待伤残”作为都护府的首要政令之一，严格执行。来自内地的物资、医官、教师源源不断抵达，不仅服务于军队，也惠及归附的民众，汉家的仁政形象逐渐深入人心。
春风吹过高原，冰雪渐融。逻些城外的河谷中，新修的水渠引来雪水，灌溉着刚刚播下种子的青稞田。汉藏市集愈发繁荣，语言依旧不通，但交易时的笑容多了起来。
西羌都护府内，杨阜收到来自长安太学的文书，告知首批十五名阵亡将士子女已顺利入学，一切安好。他放下文书，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巍峨的念青唐古拉山。
战争结束了，但治理才刚刚开始。然而，有了对牺牲者的崇高敬意，对功勋者的慷慨回报，对生者的妥善安置，这条治理之路，便有了最坚实的民心基础。英魂的长熙，并非仅仅在于石碑上的铭文，更在于活着的人所感受到的公平、尊严与希望。
帝国的西南边陲，在经历铁血洗礼后，正真正步入一个以仁政化育万邦的新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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