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五年,岭南小城梧州,有一座百年老宅,人称“林府”。
林府的主人林景明是当地有名的乡绅,五十多岁,为人乐善好施,颇受尊敬。然而近半年来,林府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林家独子林慕白得了一种怪病。
林慕白二十二岁,刚从省城医学院毕业,本应前程似锦。但半年前开始,他每晚都会做同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没有出口的房间里,房间中央摆着一座古老的座钟。钟声每响一次,房间就缩小一圈。当钟声响到第十二下时,四面墙壁会向他压来,然后他就会惊醒,浑身冷汗,心跳如鼓。
起初只是噩梦,但渐渐地,事情开始不对劲了。林慕白白天也会出现幻觉,看到不存在的钟,听到不存在的钟声。他的精神越来越差,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林景明请遍了名医,都查不出病因。有医生说是精神衰弱,有医生说是脑疾,但各种药方都试过了,毫无效果。最后,一位老中医私下对林景明说:“令郎这病,恐怕不是寻常病症。老朽行医五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例。建议您...另请高明。”
“另请高明?”林景明不解。
老中医压低声音:“请些懂行的,比如...风水先生,或是驱邪的师父。”
林景明本不信这些,但看着儿子日渐憔悴,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他请来了梧州最有名的风水先生陈半仙。
陈半仙六十多岁,须发皆白,手持罗盘,在林府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林慕白的卧房外。
“问题就出在这里。”陈半仙面色凝重,“这房间...阴气太重。”
“阴气?怎么会?”林景明不解,“这房间朝阳,通风也好。”
“不是风水的阴气。”陈半仙摇头,“是另一种...怨气,或者说,是某种不干净的东西寄居在此。”
他走进房间,罗盘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这房间里有东西,而且是活物——不是活人的活,是另一种活。”
林景明听得毛骨悚然:“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陈半仙说,“但可以确定,令郎的噩梦和这东西有关。它通过梦境吸取令郎的精气,久而久之,令郎会油尽灯枯。”
“那该怎么办?”
“找出那东西,除掉它。”陈半仙说,“但在此之前,先让令郎搬出这个房间,或许能缓解症状。”
当天,林慕白就搬到了西厢房。起初几天,噩梦确实少了,林慕白的精神也有所好转。但第七天晚上,噩梦又回来了,而且更加清晰、更加真实。
林慕白再次梦见那个房间,那座钟。这一次,他看清了钟的细节:这是一座西洋座钟,黄铜外壳,玻璃罩面,钟盘是罗马数字,钟摆是镀金的。钟摆在左右摇晃,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然后,钟声响了。
当!当!当!
每响一声,房间就缩小一圈。林慕白想逃,但找不到门。想砸钟,但手穿钟而过,像是触摸幻影。
钟声响到第十一下时,房间已经小得像棺材。林慕白蜷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墙壁压向自己。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很轻,像是女人的啜泣,从钟里传出来。
然后,第十二声钟响。
林慕白惊醒,发现自己不在床上,而是站在院子里,面对着一口枯井,一只脚已经踏出去,差点掉下去。
家人听到动静赶来,才把他拉回来。林慕白浑身冰凉,眼神涣散,嘴里喃喃道:“钟...钟在井里...”
“什么钟?”林景明问。
“梦里那个钟...”林慕白说,“它在井里...叫我下去...”
林景明看向那口枯井。井已经废弃多年,井口用石板盖着。但此刻,石板被挪开了,露出黑洞洞的井口。
“谁挪开的石板?”林景明厉声问。
家丁们都摇头。没人动过那块石板。
陈半仙闻讯赶来,查看井口后,脸色大变:“井下有东西。那东西...在召唤令郎。”
“什么东西?”
“不清楚,但一定是邪物。”陈半仙说,“必须下去看看。”
他安排人用绳索吊着油灯下井探查。井不深,约三丈。灯光照下去,井底是淤泥和枯叶,没有水。但在井壁的一侧,有一个洞口,像是人工开凿的,大小可容一人通过。
“这井有暗道。”陈半仙说,“可能是以前挖的逃生通道,或是藏东西的地方。”
“下去看看。”林景明下定决心。
陈半仙亲自下去,林景明和两个胆大的家丁跟随。他们钻进那个洞口,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向下倾斜。走了约十丈,通道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石室。
石室中央,果然摆着一座钟。
正是林慕白梦中的那座西洋座钟。黄铜外壳,玻璃罩面,罗马数字钟盘,镀金钟摆。钟静静地立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什么。
陈半仙靠近观察,发现钟已经停止走动,指针停在十二点整。但奇怪的是,钟身一尘不染,像是有人经常擦拭。
“这钟...不对劲。”陈半仙说,“你们看钟面。”
林景明凑近细看,钟盘上的罗马数字排列正常,但在“xII”的位置,刻着一个很小的图案:一只眼睛,闭着的眼睛。
“闭目之钟。”陈半仙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传说中的‘梦魇钟’,能引人入梦,困人魂魄。令郎的怪病,就是这口钟在作祟。”
“这钟怎么会在这里?”
陈半仙环顾石室,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木箱。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些旧物:几本外文书,一些医疗器械,还有一本日记。
林景明翻开日记,扉页上写着:“林文远医案笔记,光绪二十八年。”
林文远是他父亲的名字。父亲年轻时曾留学西洋学医,回国后在梧州开了第一家西医诊所。但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关闭诊所,回到老宅隐居,不久就去世了。
日记中记录了林文远的行医经历,最后一页写着一段令人不安的话:
“今日得此钟,乃一洋人患者所赠,言此钟有异,能镇梦魇。初不以为意,置于诊室。然自此,每夜必做怪梦,梦见此钟,钟声催命。疑此钟不祥,欲弃之,然钟每弃必返,如影随形。今藏于密室,望后人勿启。”
林景明明白了。这口钟是祖父带回来的,祖父也被它所困。后来祖父将钟藏于井底密室,希望永远封存。但不知为何,现在钟又开始作祟,目标是他的儿子林慕白。
“这钟必须毁掉。”林景明说。
“不可。”陈半仙阻止,“这等邪物,寻常方法毁不掉。而且贸然毁坏,可能激怒它,后果更严重。”
“那怎么办?”
“先带上去,我研究一下。”陈半仙说,“也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众人将钟抬出密室,搬到院子里。阳光照在钟上,黄铜反射着刺眼的光。林慕白被扶出来,看到钟的瞬间,脸色惨白,几乎晕厥。
“就是它...就是它...”他喃喃道。
陈半仙仔细检查钟的每一个部分。在钟的背面,他发现了一行刻字,是拉丁文,他看不懂。林慕白学过拉丁文,辨认后翻译道:
“tempus fugit, somnia manent.”
“时光飞逝,梦境永存。”林慕白翻译道。
陈半仙沉吟:“这钟困住的不是人,是梦。或者说,它能把人的梦境变成现实,把人困在自己的噩梦中。”
“那怎么破解?”林景明急问。
“找到钟的源头,了解它的来历,也许能找到方法。”陈半仙说,“令尊的日记中提到,这钟是一个洋人患者所赠。如果能找到那个洋人,或者他的后人,或许有线索。”
但这谈何容易。光绪二十八年到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个洋人如果还在世,也该七八十岁了。而且梧州虽小,洋人却不多,三十多年前的洋人,恐怕早已离开。
林景明想到一个人:城西教堂的史密斯神父。史密斯神父来梧州二十年了,也许知道些旧事。
第二天,林景明带着钟的照片和日记去找史密斯神父。神父看了照片,沉思良久。
“这钟...我好像见过。”他说,“二十年前我刚来梧州时,在一个老传教士那里见过类似的钟。老传教士说,那口钟是从一个英国医生那里得来的,那个医生自称能治疗噩梦,但后来自己却死于噩梦。”
“英国医生?叫什么名字?”
“记不清了。”神父摇头,“但老传教士还留下一些东西,在教堂的地下室。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教堂的地下室堆满了杂物,大多是前任传教士留下的。在一个旧箱子里,他们找到了一本相册,里面有一些老照片。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林景明的注意:一个穿白大褂的洋人,站在一个诊所前,诊所窗台上放着一口钟,正是那口梦魇钟。
照片背面写着:“dr. Edward morrison, canton, 1895.”
爱德华·莫里森医生,广州,1895年。
“广州离这里不远。”史密斯神父说,“也许可以去广州打听一下。莫里森医生如果曾在广州行医,应该有人记得。”
事不宜迟,林景明第二天就动身去广州。他带着照片,四处打听。最后在一家老药店的掌柜那里得到了线索。
“莫里森医生啊,记得记得。”老掌柜回忆道,“是个英国医生,专治各种怪病,特别是睡眠方面的疾病。但他的治疗方法很特别,不用药,只用一口钟。”
“一口钟?”
“对,一口西洋座钟。病人躺在诊疗床上,他看着钟给病人催眠。据说效果很好,很多人都去找他看病。”老掌柜说,“但后来出事了。”
“什么事?”
“有一个病人,治疗后做噩梦死了。家属告上官府,说莫里森医生用妖术害人。莫里森医生逃走了,诊所也关了。那口钟...据说被他带走了。”
“后来呢?莫里森医生去了哪里?”
“听说去了梧州。”老掌柜说,“他有个朋友在梧州开诊所,他去投奔。但不久后就死了,据说是...在睡梦中死的,脸上带着极度恐惧的表情。”
林景明心中一震。看来莫里森医生也是梦魇中的受害者。他把钟给了林文远,可能以为这样能摆脱它,却没想到把诅咒转嫁给了林家。
回到梧州,林景明把这些信息告诉陈半仙。陈半仙听后,若有所思。
“这口钟,可能不是简单的邪物。”他说,“它可能有自己的意志,或者说,它困住了某个灵魂,那个灵魂通过钟来害人。”
“什么样的灵魂?”
“可能是莫里森医生的病人,那个做噩梦死掉的人。”陈半仙推测,“那人死后,怨魂附在钟上,通过钟报复他人,让人体验他死前的恐惧。”
林慕白听了这个推测,突然想起梦中的细节:“在梦里,我听到过啜泣声,像是女人的声音。”
“女人?”陈半仙追问,“能听清她说什么吗?”
林慕白努力回忆:“好像在说...‘放我出去’...‘我好怕’...”
陈半仙点头:“这就对了。钟里困着一个女人的灵魂,她在求救,也在害人。要破解诅咒,必须释放她的灵魂。”
“怎么释放?”
“需要了解她的身份,她的死因,然后超度她。”陈半仙说,“但时间紧迫,令郎撑不了多久了。”
确实,林慕白的情况越来越糟。他现在白天也会出现幻觉,看到钟出现在各个角落。他不敢睡觉,因为一闭眼就会进入那个噩梦房间。家人轮流守着他,防止他梦游出事。
这天晚上,轮到一个叫春梅的丫鬟守夜。春梅在林家伺候多年,对林慕白忠心耿耿。半夜,林慕白又做噩梦了,在床上痛苦挣扎。春梅想叫醒他,但怎么也叫不醒。
突然,林慕白坐起来,眼睛睁着,但眼神空洞。他下床,走向门口。
“少爷,你去哪里?”春梅拉住他。
林慕白没有回答,机械地向前走。春梅力气小,拉不住,只好跟着他。
林慕白走到院子里的钟前,停下。月光下,钟的玻璃罩面反射着冷光。林慕白伸出手,触摸钟面。
就在他触到钟的瞬间,春梅看到了诡异的一幕:钟的玻璃罩面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脸,苍白,美丽,但表情痛苦。女人看着林慕白,嘴唇微动,像是在说话。
然后,林慕白开口了,但发出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救救我...我好冷...好黑...”
春梅吓得瘫坐在地。林慕白转过身,眼睛还是空洞的,但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是女人的微笑。
“我终于...可以出来了...”他用女人的声音说。
春梅连滚带爬地去叫醒其他人。等林景明和陈半仙赶来时,林慕白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那口钟,钟摆开始自己摆动起来。
滴答,滴答,滴答...
钟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陈半仙检查林慕白,发现他脉搏微弱,呼吸浅慢,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他的魂魄...被钟里的东西挤出来了。”陈半仙脸色凝重,“钟里的怨魂想占据他的身体。”
“那怎么办?”林景明急问。
“只有一个办法:进入钟的世界,把令郎的魂魄救出来,同时超度那个怨魂。”陈半仙说,“但这很危险,进去的人也可能被困。”
“我去。”林景明毫不犹豫。
“不行,您年纪大了,魂魄不稳,进去可能回不来。”陈半仙说,“需要一个年轻人,阳气足,意志坚定。”
春梅突然站出来:“我去。”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少爷对我有恩,我愿意救他。”春梅坚定地说,“而且我是女子,也许能理解钟里那位女子的痛苦。”
陈半仙打量春梅,点点头:“你确实合适。但你要知道,进去后可能永远出不来。”
“我不怕。”春梅说。
陈半仙开始准备。他在钟周围画了一个法阵,点上七星灯,摆上香案。然后让春梅躺在钟前的席子上,给她喝下一碗安魂汤。
“我会用引魂术送你的魂魄入钟。”陈半仙说,“记住,你在钟里的时间只有一炷香。一炷香烧完前,必须找到令郎的魂魄和那个怨魂,带他们出来。否则,你的魂魄也会被困。”
春梅点头,闭上眼睛。
陈半仙开始念咒,手中的铃铛有节奏地摇动。渐渐地,春梅感到意识模糊,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
然后,她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
空间中央,正是那座钟。钟在这里变得巨大,有房子那么高。钟摆左右摆动,每摆动一次,就发出沉闷的滴答声,在黑暗中回荡。
春梅看到,钟的玻璃罩面里,有两个人影。一个是林慕白,蜷缩在角落,眼神恐惧。另一个是一个穿清末服饰的女子,长发披散,面容苍白,正围着林慕白转圈,嘴里念念有词。
春梅走近钟,钟的玻璃罩面像水一样波动,她穿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圆形房间,没有门窗,只有钟的巨大钟盘在墙上,指针走动。女子看到春梅,停下脚步。
“你是谁?”女子问,声音凄楚。
“我是来帮你的。”春梅说,“也是来救我家少爷的。”
“帮我?”女子苦笑,“怎么办?我困在这里三十年了,出不去的。”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困在这里?”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叫苏婉容,光绪二十一年生。十七岁时,得了怪病,每晚做噩梦。家人带我去看莫里森医生,他说能治,用那口钟给我催眠。但我没被治好,反而...死在了梦里。”
“死在梦里?”
“对。”苏婉容眼中含泪,“催眠时,我的魂魄被吸进了钟里,身体在外面死了。我困在这里,三十年,每天看着钟摆摆动,听着钟声滴答,出不去,也死不了。”
春梅感到一阵同情:“莫里森医生知道吗?”
“他知道。”苏婉容的语气变得怨恨,“他知道钟有问题,但他不承认。他把钟送给了林文远医生,想转移诅咒。林医生也发现了钟的诡异,把它藏了起来。但他们都没想过救我...我只是个普通女子,没人会在意。”
春梅明白了。苏婉容的怨,不仅是因为被困,更是因为被忽视,被当作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
“现在有人在意了。”春梅说,“我来了,林家少爷也在这里。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
“出不去。”苏婉容摇头,“这钟是个牢笼,只进不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自愿代替我留在这里。”苏婉容看着春梅,“你愿意吗?”
春梅犹豫了。她愿意救林慕白,但代替别人永远困在钟里...
“没有其他办法吗?”
苏婉容叹气:“也许有,但我不知道。三十年,我想尽办法,都出不去。”
这时,林慕白抬起头,虚弱地说:“春梅...你来了...”
“少爷,你怎么样?”
“很累...”林慕白说,“每次钟响,我就感觉被挤压...像要碎了...”
春梅看向墙上的钟盘,指针正在走向十二点。她想起林慕白的噩梦:钟响十二下,房间缩小,墙壁压来。
“钟响到十二点会怎样?”她问苏婉容。
“钟响十二点,这个空间会重置。”苏婉容说,“一切回到原点,但困在这里的魂魄会变得更虚弱。重复的次数多了,魂魄就会消散,真正死亡。”
指针走向十一点五十五分。
“我们必须在下一次重置前出去。”春梅说。
“怎么出去?”
春梅思考。钟困住的是梦境和魂魄,要打破它,可能需要从内部破坏钟的运转。但钟在这里是空间的中心,怎么破坏?
她想起陈半仙的话:这钟困住的不是人,是梦。梦境是心灵的反应,也许可以从心灵层面突破。
“苏姑娘,你记得你被困那天的情景吗?”春梅问。
苏婉容点头:“记得,很清楚。那天莫里森医生让我看着钟摆,听着他的声音。然后我就睡着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莫里森医生说了什么?”
“他让我想象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让我感到平静的地方。”苏婉容回忆,“但我当时很害怕,想象不出来...”
“想象!”春梅突然有了主意,“如果这个空间是由想象构成的,那么我们也可以用想象改变它!”
指针走到十一点五十八分。
“快,我们一起想象!”春梅拉起苏婉容和林慕白的手,“想象一个出口,一扇门,任何可以离开这里的东西!”
三人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春梅想象老宅的大门,苏婉容想象儿时家中的后门,林慕白想象医学院的图书馆大门。
墙上开始出现波动,像水面起了涟漪。三个门的轮廓隐约浮现,但都不清晰,不稳定。
指针走到十一点五十九分。
“不行,我们的想象不一致。”苏婉容绝望地说。
春梅突然想到什么:“想象钟!想象钟坏了,停了!”
指针走向十二点。
三人同时想象:钟停了,钟摆不动了,指针不走了,钟面裂了,整个钟碎了...
墙上的钟盘开始出现裂纹。指针颤抖着,在十二点的位置停下,不动了。
滴答声停止了。
空间开始震动,墙壁出现裂缝,光线从裂缝中透进来。
“成功了!”春梅喊道。
但苏婉容突然推开她:“你们快走!钟要塌了!”
“一起走!”春梅拉住她。
“不,我不能走。”苏婉容苦笑,“我的身体早就死了,出去了也没有归处。你们快走,别管我!”
林慕白虚弱地说:“苏姑娘,对不起...林家欠你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苏婉容眼中含泪,“走吧,别让我白等三十年。”
裂缝越来越大,整个空间开始崩溃。春梅和林慕白被一股力量推向裂缝外。最后一刻,春梅回头,看到苏婉容站在破碎的钟前,对她微笑,然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黑暗中。
春梅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院子里,头顶是星空。一炷香刚刚烧完。
“春梅!”林景明惊喜地叫道。
春梅坐起来,看到林慕白也醒了,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明,不再是之前的空洞。
“少爷...”她轻声唤道。
林慕白看着她,微笑:“谢谢你,春梅。”
而那口钟,静静地立在原地,但已经不一样了——钟面裂了,指针停了,钟摆一动不动。它变成了一口普通的坏钟。
陈半仙检查后说:“钟里的怨魂消散了,诅咒解除了。”
林慕白的怪病从此好了。虽然身体需要时间恢复,但噩梦不再,幻觉消失,他终于能睡个好觉。
为了感谢春梅,林景明收她为义女,让她和林慕白以兄妹相称。春梅起初不敢接受,但在林景明坚持下,还是答应了。
至于那口梦魇钟,林景明本想毁掉,但陈半仙建议保留,作为警示。他把钟放在林府的一个偏厅里,周围贴满符咒,防止它再次作祟。
林慕白康复后,继续行医。但他专攻的不再是普通病症,而是各种与睡眠、梦境相关的怪病。他结合西医知识和从陈半仙那里学来的玄学理论,帮助了很多受噩梦困扰的人。
每次治疗,他都会讲苏婉容的故事,不是为了吓人,而是为了提醒:医者仁心,不仅要治身体的病,也要理解病人的痛苦,尊重每一个生命。
春梅后来嫁给了林慕白的同学,一个同样学医的年轻人。婚礼上,林慕白送给她一份特别的礼物:一个精致的怀表,表盖上刻着一行字:
“时光易逝,但善意永存。”
多年后,林慕白成了有名的“梦医”,许多人慕名而来。但他始终记得那个困在钟里三十年的女子,记得她的冤屈,她的孤独,她最后的牺牲。
他写了一本关于梦魇与治疗的书,在序言中写道:
“疾病不仅是身体的异常,也可能是心灵的创伤,甚至是超自然的影响。作为医者,我们要保持开放的心态,尊重未知,理解痛苦。因为每一个病人背后,都有一个需要被倾听的故事。”
而那口梦魇钟,依然在偏厅里,静静地立着,提醒着每一个看到它的人: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可能需要几代人来弥补;有些痛苦,一旦造成,可能会穿越时空来寻求救赎。
但只要有善意,有勇气,有理解,再深的诅咒也能被打破,再久的冤屈也能被抚慰。
春梅晚年时,有一次梦到了苏婉容。在梦中,苏婉容穿着现代的衣服,笑容灿烂,对她挥手。
“谢谢你,让我终于可以安息。”苏婉容说,“我转世了,这一世,我会好好的。”
春梅醒来,心中一片平和。她知道,所有的等待都有了结果,所有的冤屈都得到了偿还。
窗外,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开始。而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里,也许苏婉容真的开始了新的人生,没有噩梦,没有恐惧,只有平静与安宁。
这就够了。
林府依旧,人丁兴旺。而那口钟的故事,成了林家的家训,代代相传:行医者,当以仁心为本;为人者,当以善意为根。
因为所有的疾病都会痊愈,所有的噩梦都会醒来,唯有善意与理解,像永恒的钟声,穿越时空,回响在每一个需要救赎的心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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