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前言:本章记录的时间跨度是从小洁发现“铁盒记忆”后,到做出最终决定的十七天。这是她内心震荡最剧烈的时期,也是我作为记录者最艰难的一页。梦境与现实相互渗透的程度加深,以至于有时我无法分辨哪些是小洁的幻想,哪些是未被言说的真相。我必须更加严谨,同时承认记录的局限——有些真相只存在于经历者的心中,任何转述都是折射。
——寒,记于壬寅年冬月廿三
小洁决定暂缓行动,给自己一周时间思考。
这是一个理智的决定,但我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恐惧——不是对外部威胁的恐惧,而是对自己内心可能浮现的事实的恐惧。如果那段被掩埋的记忆是真的,她该如何面对自己?一个为了孩子抚养权而选择沉默的女人,算不算帮凶?
“陆景明说,心灵在极端压力下会选择最利于生存的遗忘方式。”小洁在第三次云隐茶馆会面后告诉我,“但被遗忘的不会消失,它会以其他形式回来,比如梦、身体症状、无法解释的情绪。”
她开始出现偏头痛,位置在右太阳穴,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发作。去医院检查,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神经科医生建议她去心理科,开了些镇静类药物。
小洁没有吃药。
“疼痛是信号。”她说,手指按压着太阳穴,“它在提醒我有些事情需要被处理。”
梦境记录本上,关于地下室铁盒的梦没有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看似无关的碎片:
- 梦到自己在银行柜台前,填写复杂的表格,但看不清表格内容。
- 梦到晨晨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站在法庭证人席上,但法庭空无一人。
- 梦到一把钥匙在锁孔里断裂,一半留在锁里,一半在手中。
“这些都是隐喻。”陆景明在分析这些梦境时告诉小洁,“银行代表交易或秘密;法庭代表审判或抉择;断裂的钥匙代表无法完全打开,或打开的代价。”
“代价是什么?”小洁问。
“可能是你目前生活的平衡,可能是你对自己的看法,也可能是某种关系。”陆景明的回答总是留有余地,“只有你能确定。”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小洁开始进行一些谨慎的调查。她翻出离婚期间所有的邮件、短信记录——那些她一直不敢再看的东西。我陪她一起整理,在周六下午,当晨晨去上绘画课时。
出租屋的客厅地板上铺满了打印纸。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纸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小洁盘腿坐在地上,头发随意扎起,脸上没有妆容,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也脆弱。
“这一封,”她抽出一份邮件打印件,“离婚前两个月,我问他为什么总是半夜接电话。他回复说‘工作压力大,需要处理海外客户的时差问题’。”
当时她觉得是借口,现在看,可能是真相——非法资金转移往往涉及跨国操作。
“再看这个。”她又抽出一张银行流水单,“离婚前半年的转账记录,有几笔大额资金转入又迅速转出,收款方是我不认识的公司。”
“你当时没怀疑?”
“怀疑了,但他说是投资朋友的生意。”小洁苦笑,“我当时太信任他,或者说,太需要信任他。婚姻已经摇摇欲坠,我不想再质疑他的事业。”
我们继续翻阅。离婚协议副本、财产分割清单、心理咨询记录(她只去了三次就放弃了)、晨晨的医疗记录(那段时间孩子频繁腹痛,医生说是压力反应)……
然后,我发现了一样东西。
在一叠杂乱的收据中,有一张停车票,日期是离婚前一周,地点是市检察院附近的停车场。
“你去过检察院?”我拿起那张泛黄的票。
小洁愣住了。她盯着那张票,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握紧。
“我不记得……”她轻声说,然后突然抱住头,“等等,有画面……走廊,绿色的墙,等候椅,一个女人的声音……”
“什么样的女人?”
“穿制服,短发,声音很温和。她说……她说‘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但需要更具体的证据’。”
记忆的碎片开始拼合。小洁闭上眼睛,努力追索那个几乎被完全抹去的场景:
那天下午,她独自开车去检察院。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里面是什么?她想不起来。等候室里人不多,她紧张得手心出汗。接待她的女检察官看了材料,问了问题,最后说会调查,但需要时间,也需要她提供更多证据。
“然后呢?”我问。
“然后……然后我接到了林浩的电话。”小洁睁开眼睛,眼神空洞,“他说他知道我在哪里,说我如果不想失去晨晨,最好立刻离开。”
威胁。直接的威胁。
“我走了。”小洁的声音在颤抖,“我走出检察院,把文件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然后我开车回家,路上一直在哭。回到家,林浩在等我,他说……他说只要我配合,他会是个好父亲,会给晨晨最好的生活。”
“配合什么?”
“签署他准备好的离婚协议,净身出户,对外只说感情不和,不提其他。”小洁的眼泪无声滑落,“我签了。第二天,我们去了民政局。一周后,我搬出了那个家。”
房间里一片寂静。窗外的阳光移动了一寸,照亮了地上那些散落的纸张,每一张都是那段破碎过往的遗骸。
“所以,”我缓缓地说,“你并没有完全沉默。你尝试过举报,但被威胁后放弃了。然后你的心灵为了保护你,把‘尝试举报’这部分也遗忘了,让你只记得自己是完全的受害者。”
小洁点头,眼泪不断落下:“这样我就不用面对自己的懦弱。不用面对那个为了孩子而放弃原则的自己。”
“那不是懦弱。”我握住她的手,冰凉,“那是母亲的本能。你在保护你的孩子。”
“但那些可能被转移走的非法资金呢?那些可能受损的人呢?”小洁摇头,“我的沉默让他们继续受害。”
“你当时只有一个人,被威胁,抑郁,孤立无援。这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
但她显然听不进去。内疚感一旦被唤醒,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
那天下午剩下的时间,小洁陷入了深深的低潮。她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盯着那张停车票,像在审视自己三年前的灵魂。我想安慰她,但知道任何语言此刻都显得苍白。有些伤口必须自己流血、结痂、愈合。
傍晚,晨晨回来了,举着一幅画:“妈妈你看!我今天画了我们家!”
画上是三个人:妈妈(长发,穿裙子),晨晨(在中间,笑得很开心),还有……一个模糊的蓝色人影,在画面边缘,没有五官。
“这是谁?”小洁指着蓝色人影。
“不知道。”晨晨歪着头,“老师说画家里的人,我就觉得应该有这个人。但我想不起来是谁。”
小洁和我对视一眼。孩子潜意识里还记得父亲的存在,即使现实中林浩几乎从不出现。
那天晚上,小洁的梦境再次变化。
她梦见自己回到检察院,但这次没有离开。她走进了一间办公室,把文件袋放在桌上。女检察官打开,里面是U盘、打印的邮件、银行流水。然后梦境跳跃,她站在法庭上作证,林浩在被告席上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解脱?
醒来时,凌晨四点。她给我发信息:
“我梦到了另一种选择。我没有妥协。”
“感觉如何?”我问。
“很沉重,但……不后悔。即使在梦里。”
这是一个信号。梦境开始呈现“未选择的路”,这是心灵在探索可能性,在重新评估当年的决定。
第二天,小洁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去旧居地下室,验证铁盒是否存在。
“如果存在,里面的东西能证明我的记忆是真的。如果不存在……”她顿了顿,“那可能只是我内心愧疚感的投射。”
“我陪你去。”我说。
“不,这次我一个人。”小洁态度坚决,“这是我必须自己面对的事。”
她选择的时间是周三下午,林浩通常在公司开会,小三(或者该说现任女友)有每周三下午的美容院习惯。小洁保留了旧钥匙——离婚时她故意没交还,林浩也没要。
周三那天,我在办公室坐立不安。小洁请假,手机关机,这是我们的约定:如果一切顺利,她会在下午五点前联系我;如果出事,她会提前设置好的紧急联系人功能自动给我发定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三点,四点,四点半。
四点四十五分,我的手机响了。是小洁。
“我找到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铁盒存在。里面的东西……和梦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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