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九年三月,京城的柳丝已抽出嫩黄的新芽,御道旁的榆叶梅开得如火如荼,将紫禁城的红墙黛瓦衬得愈发雍容。可这份融融春意,却半点也暖不透雍亲王府书房里的寒意。
胤禛站在案前,手里捏着一封刚誊抄好的密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烛火映着他清瘦的侧脸,眼底布满红血丝,却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光。自去年上元节后,他便像一头蛰伏的孤狼,冷眼旁观着朝野的风云变幻——胤禩因“顾全大局”深得圣心,朝堂之上,称颂“八贤王”的声音越来越响;胤禵在西北捷报频传,“大将军王”的威望如日中天;就连年羹尧,也借着西北的军功,愈发炙手可热。
唯有他,像个局外人,守着雍亲王府这方小小的天地,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渐渐沦为朝堂上的笑柄。
他不甘心。
他总觉得,皇阿玛只是被胤禩的“宽仁”表象蒙蔽了。那些所谓的“贤名”背后,是结党营私的算计,是蛀空国本的隐患。胤禩拉拢百官,收买人心,看似温和,实则比胤禵的急功近利更可怕——他是在潜移默化地动摇大清的根基!
这份念头,像一根毒刺,在他心里扎了半年,终于在这个春日,化作了案上的密折。
密折里,他字字泣血,痛陈八爷党的罪状:说胤禩借赈灾之名,笼络江南士绅,实则中饱私囊;说他以“宽仁”为幌子,包庇贪腐官员,败坏吏治;说他表面上与诸兄弟和睦,暗地里却处处掣肘,觊觎储位。最后,他更是直言不讳——“皇阿玛若被其蒙蔽,恐非江山之福,非万民之幸”。
他以为,这是忠臣的肺腑之言,是孤臣的泣血直谏。他以为,皇上看了这份密折,定会幡然醒悟,定会重新审视那个“贤名”在外的八阿哥。
他亲手将密折封好,交给心腹太监,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心里竟生出一丝微弱的希冀。
可他等了三日,等来的不是皇上的召见,而是尚书房的传旨太监,脸色凝重地站在王府门口,说皇上在乾清宫震怒,命他即刻入宫。
乾清宫的暖阁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几位尚书房大臣垂手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康熙坐在御座上,脸色铁青,案上摆着的,正是他那份密折。
胤禛刚踏进暖阁,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见康熙猛地抓起密折,狠狠掷在他面前。宣纸落在金砖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像一记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胤禛!”康熙的声音,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震得暖阁的窗纸都微微发颤,“你自己看看!你写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胤禛僵在原地,看着地上的密折,指尖微微颤抖。他弯腰,想要捡起那份奏折,却被康熙一声断喝止住:“不必捡了!朕念给你听!念给诸位大臣听!让他们听听,朕的好儿子,是如何诋毁兄弟,如何离间天家父子的!”
康熙拿起密折,声音冷得像冰,一字一句地念着那些痛陈八爷党的文字。每念一句,胤禛的脸色就白一分,身体就抖一分。他看见几位尚书房大臣交换着眼神,眼里满是惋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够了!”康熙念到最后一句,猛地将密折摔在地上,霍然起身,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呵斥,“胤禛!你眼中可还有兄弟之情,人伦之常?!胤禩在靖安司查案,顾全大局,稳住朝堂,你看不见?他善待百官,体恤民生,你看不见?你眼里只有党争,只有算计,只有你那点私心!”
康熙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他指着暖阁外的方向,声音带着无尽的失望:“朕原以为,你性子虽冷,却也是个一心为公的。可如今看来,你是刻薄寡恩,睚眦必报,连半点容人的度量都没有!你如此心性,朕如何放心将这万里江山,将你的一众兄弟,交予你!”
最后一句话,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胤禛的心上。
刻薄寡恩,不能容人。
这八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希冀。
这是皇上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如此严厉地斥责他。这几乎是明着告诉他——你,胤禛,绝无继承大统的可能。
他的政治生命,在这一刻,被判了死刑。
胤禛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想要说自己不是出于私心,想要说自己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了一片虚无。
他看着这个皇阿玛盛怒的脸,看着那些大臣讳莫如深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他自诩孤忠,自诩清正,可在皇阿玛眼里,这一切都成了刻薄,成了算计。
他守了半辈子的规矩,遵了半辈子的礼法,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暖阁里的檀香,熏得他头晕目眩。他想起永和宫里母亲的偏爱,想起十三弟渐行渐远的身影,想起年羹尧两头下注的精明,想起胤禩那温和笑容背后的算计……原来,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一个孤臣,一个孤子。
康熙的怒骂还在继续,可他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飞。他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那些明黄色的龙纹,那些朱红色的柱子,都化作了一片混沌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的怒气渐渐平息。他看着跪在地上,面无血色的胤禛,终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滚回去!好好反省!朕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
胤禛缓缓站起身,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他躬身,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儿臣……遵旨。”
他转身,一步步走出乾清宫。
三月的风,带着榆叶梅的甜香,吹在他的脸上,却像刀子一样疼。宫道旁的花,开得那样热闹,可他的心里,却一片死寂。
他信仰了半辈子的“忠君”,崩塌了。
他坚持了半辈子的“正道”,碎裂了。
原来,在这紫禁城的权力棋局里,所谓的忠诚,所谓的清正,都是不值一提的笑话。
回到雍亲王府时,天已经黑了。他没有点灯,独自一人坐在书房的黑暗里。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台,洒在地上,映出他孤绝的影子。
他想起自己这一年来的安排——那些安插在各处的眼线,那些秘密训练的死士,那些藏在暗格里的金银,那些与隆科多、年羹尧的隐秘盟约……
他原本以为,不到万不得已,不必走到那一步。
可现在,现实亲手将他逼到了绝境。
既然正道走不通,那他便走那歪门邪道。
既然忠诚换不来信任,那他便用算计,用狠辣,用鲜血,去夺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胤禛缓缓抬起头,眼底的死寂,渐渐被一片冰冷的黑暗取代。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狰狞的笑意。
他用了一年时间,布下的那些棋子,是时候,真正开始执行了。
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决绝:
“等着吧……等着吧……”
等着这场暴风雨,席卷整个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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