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姬的求饶声哀泣不绝，却丝毫没有勾起司马昱的怜惜之心。这女人的出现不觉让他想起，之前在西蜀顾妙音拒绝他时说过的话。
她嫌他脏。
当时他就气到无力反驳，如今思来却更觉得无言以对。
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前世没有给，今生好像也做不到。
“君上？”
夏侯见司马昱神思不愉，压低了声音关切道，“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去休息？”
从入京安到应付那些士族，司马昱已经连续八九个时辰没闭眼了。夏侯想到君王又有咳血之症，顿然担忧不止。
司马昱摇头，晦涩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凌厉，“不必。传令下去，后宫闲杂人等没有孤的诏令不得擅入凤娇殿，违令者杀。”
夏侯幽幽瞥了司马昱一眼，得嘞！早说那顾家娘子是妖女吧，她一入宫别人就成闲杂人等了。说不得什么时候，他也边缘化了。
司马昱皱眉，墨玉般的眸子斜睨夏侯。
夏侯心下一猝，赶紧赔上笑，“是，末将得令。”
司马昱，“侍琴到了？”
夏侯点头，“一个时辰前便入了凤娇殿。”
司马昱思忖了片刻，“传赖医师。”
说罢，便抬步进了凤娇殿。
凤娇殿乃王后寝殿，虽比不得兰桂殿的奢靡精美，但主院有株千年梧桐，俗话说凤栖梧桐，是故单是这株千年气运的梧桐树就盖过了世间一切浮华。
宫殿四舍依旧是重兵把守，司马昱从廊庑而下，穿过梧桐庭院直接进了主殿。
殿中侍女成群，侍琴守在榻前，听见殿外有舍人唱诵立马领着侍女们出殿相迎。
“拜见君上。”
司马昱目不斜视，大步穿过众人，福生小心替君上撩起帘帐，不动声色往榻上看了一眼便又将帘帐放下。
“仙仙？”小天子轻声唤了一声，温柔摸了摸顾妙音的脸，随即抬眸，情绪不明看向殿中跪着的侍女，“下去吧。”
“诺。”
侍琴应声，领着侍女们退出了殿外。
君王只是不让她们在殿中打扰，并非不要人伺候，侍琴在宫中资历最深，随意点了两个小侍女同自己一起守在殿外。
虞星儿亦在此番侍候的侍女之中，侍琴并未点她一起守殿，故而她只能跟着侍女们退去偏室。
“京城传了这么多王后的消息看来都不作真，现在殿里躺着那位才是真命天女。”
“可不是吗？君上甚少踏入后宫，从未见他待谁这般好过。瞧那位贵人的吃穿用度，简直比眼睛珠子还宝贝。”
“……”虞星儿听着侍女们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只觉心落进了冰湖。
从入王宫到现在已经一载有余，莫说得君王恩宠，便是君王的榻她都不曾碰过。她原本还想劝诫自己要有耐心，要沉住气，可当她看见榻上躺着的女子，终于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宠爱。
她就是躺在那，不用笑，不用献媚，君王便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捧在她面前，有她在，所有女子都是鱼目。
“不怪君王这般宠爱，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女娘生得这般好看，就是睡在那不睁眼，也带着一股仙气。”
“就是，本以为星儿就已经是人间绝色了，不想君上这次竟从在外面带了个天仙回来。”
此话一落，打趣的侍女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那个，星儿，我就是嘴碎随便说说，你可别往心里去。”
虞星儿低着头没有搭话。
那侍女立马拉下脸，不阴不阳道，“君上得了新美人只怕一时也看不上什么野花野草，人啊，是什么命还是得认。星儿，田内侍近日可还有来寻你？”
闻言，虞星儿眸光一愣，难以置信看着那侍女。
田海乃郑姬身边的内侍，是个阉人。
后宫的女子，便是侍女也有争宠的心思，只都藏在心里不敢表露。虞星儿生的美艳，这一年模样长开愈发勾人心魄，这样的长相，又是这样卑贱的身份，若不被君王宠幸下场通常不会好。
田海得了郑姬授意，对虞星儿威逼恐吓，最过分的一次是趁虞星儿下夜值将她拖进了无人的假山里企图霸王硬上弓。
阉人虽不是男人，但作弄人的手段更阴脏恶心。
也是虞星儿命大，趁田海得意忘形之际奋力挣扎跑了出去，路上又正好碰上了福生。在后宫，卑贱之人的腌臜事屡见不鲜，福生一看就知道虞星儿发生了什么？最后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福生是君王御前之人，虽说司马昱御前的人死得都快，但福生目前是伺候最久的一个，田海虽有郑姬撑腰却也不敢公然跟福生叫板，便只能认了这次栽。
之后田海又趁夜找了虞星儿几次，但有过上次前车之鉴，虞星儿也没吃到什么亏。
原以为这事只有福生知，没想到竟还有人知。
虞星儿怔怔看着众人，却见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模样，只觉心寒到了极点。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但除了福生，她们都看着她死。
众人被她的目光刺得有些抬不起头，纷纷转过脸假装忙碌，只有方才挑衅的侍女不满回瞪，“你凶我们做什么？谁让你长得这么风骚却是个没本事的？攀不了龙就活该被老蛤蟆欺负。”
虞星儿冷笑了一声，站起身，“你再说一遍！”
“说你又怎么了？！真当自己是贵人了？！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君上还在主殿，若惊动了君上谁都别想活命。”侍女们也怕惹祸上身，纷纷出面打圆场。
闻言呛声的侍女顿然势弱，白了虞星儿一眼，“谁想跟她争，还不是她先挑的事。”
虞星儿红着脸，转头跑了出去。
在这深宫，卑贱就是错。
正当她跑出偏殿，恰巧看见赖医师从主殿出来又被请进了殿中的暖阁，没多久司马昱也从殿中转去了暖阁。
虞星儿脸色微动，指尖紧紧扣住掌心。
此时，她脑海中又浮现出被王家发卖，田海淫笑着撕下她罗裙的画面，顿然她眼眸闪过一丝决绝，富贵险中求。
若要她如此卑贱被这些人欺辱，她宁愿死也要再赌一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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