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揣着五百块钱，目标明确，直奔父亲林建国工作的红星轧钢厂。
八十年代的厂区如同一个独立的王国，高耸的烟囱吞吐着黑烟，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工人们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钢铁和机油的味道。
厂办大楼与嘈杂的车间形成鲜明对比，这里安静得多，带着一种机关单位特有的沉闷和压抑。
林烨直接走上二楼，来到厂长办公室门外。他知道，父亲这种“倒卖物资”的案子，最终决定权就在厂长李有才手里。
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谄媚又熟悉的声音。
“厂长，您放心！林建国那是罪有应得，我们一定坚决跟他这种蛀虫划清界限！绝不姑息！”
是大伯林国栋！他果然抢先一步跑来表忠心了！
另一个略显油腻的声音慢悠悠响起，带着官腔：“嗯，国栋同志啊，你的觉悟还是很高的嘛。厂里的处理决定已经报上去了，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林烨眼神一冷，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的两人同时一愣。厂长李有才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人，正端着茶杯。林国栋则弯着腰站在办公桌前，看到林烨进来，脸上瞬间闪过惊慌和怨毒。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李有才被打断，很不高兴，官威十足地呵斥道。
林国栋赶紧抢话：“厂长，这就是林建国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没大没小惯了！”
林烨根本没看林国栋，目光直视李有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李厂长，我是林建国的儿子林烨。我来处理我父亲的事情。”
李有才被这年轻人的气势弄得一怔，皱了皱眉：“处理？有什么好处理的？案子已经定了！”
“定了？”林烨上前一步，从怀里直接掏出那沓用牛皮筋扎好的五百块钱，“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放在李有才的红木办公桌上。
厚厚的钞票砸在桌上，发出沉闷而诱人的声响。
李有才的眼睛瞬间就直了，视线死死黏在那沓钱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五百块！这几乎是他一年多的工资了！
林国栋也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他虽然听儿子说了，但亲眼看到这厚厚一沓钱，冲击力还是无比巨大。
“李厂长，”林烨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这是我父亲‘倒卖’的那批物资的赔款，五百块，一分不少。按照厂里规定，钱赔了，这事是不是就该了了？我父亲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李有才艰难地把目光从钱上挪开，脸上挤出虚伪的笑容，手指却下意识地按在了钱上：“这个嘛……小同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是性质问题，影响很恶劣啊……”
他想拖，想拿捏，甚至想吞了钱不办事。
林烨早就料到会这样。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目光锐利如刀，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
“李厂长，我来的路上，好像看到区里纪委的王书记的车开进厂区了？是来视察工作吗？”
他根本什么都没看到，纯粹是信口胡诌。但他精准地报出了分管领导的职务和姓氏，语气笃定无比。
李有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冷汗“唰”地一下就冒出来了！纪委王书记？他今天没接到通知啊？！难道是秘密来访？这小子怎么知道？！
做贼心虚的人，最怕的就是纪委两个字！
林国栋也吓傻了，大气不敢出。
林烨直起身，语气恢复平淡，却带着最后的通牒：“钱，我放这了。人是现在放，还是等王书记亲自过问后再放，李厂长您自己掂量。我就在楼下保卫科等着接人。”
说完，他根本不给李有才反应的时间，转身就走，看都没看面如死灰的林国栋一眼。
空城计唱完，压力给足，剩下的，就让这位贪婪又胆小的厂长自己去琢磨吧。
他刚走下楼梯，就听到厂长办公室里传来李有才气急败坏的吼声：“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保卫科！让他们放人！立刻！马上！”
林烨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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