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抬起脚,小心翼翼地踩在了碧波港那由洁白如雪的珊瑚石以及一种不知名却异常坚固的贝类所铺设而成的码头之上。刹那间,一股喧闹且潮湿的气息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将其紧紧地包裹其中。
耳边传来阵阵嘈杂之声:有摊贩高声叫卖各种新鲜海货时发出的粗犷嗓音;有灵舟起飞或降落之际引擎爆鸣产生的巨大轰鸣声;更有众多修士三五成群围聚在一起热烈讨论某件事情时传出的欢声笑语......当然,除了这些声音之外,还夹杂着无数只海鸟欢快的啼叫与嘶鸣声。这一切交织成一首独特的海港交响曲,让人心潮澎湃不已。
与此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这种波动非常微弱,但又确实存在,并给人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能让人的心弦在不经意间轻轻颤动一下。
陈林定了定神,没有急于深入这座梦幻般的港口城市。首要之事,是获取足够的情报。他对幻海洲的了解仅限于《修仙见闻录》上的粗略记载,以及飞舟上听来的零碎传闻。当务之急是购买更详尽的资料,了解此地的势力格局、风土人情,特别是关于蜃楼以及神识、幻术相关的信息。
他带着小黄,沿着码头区漫步。很快,他找到了一家看起来颇具规模、专营海图与典籍的店铺——“百川阁”。店铺不大,但里面卷轴、玉简堆积如山,散发着墨香与海风混合的气息。
一位看起来颇为精明、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掌柜迎了上来:“这位前辈,初到碧波港?需要海图、风物志,还是修炼心得?本店货品齐全,童叟无欺。”
“要最详细的幻海洲风物志、势力详解,以及关于蜃楼和幻术修炼的基础概述。”陈林言简意赅。
掌柜眼睛一亮,这是笔不小的生意。他很快取来了几枚质地温润、灵气盎然的玉简,以及几卷最新的海图。“前辈,这是本店最全的《幻海博物志》、《碧波港暨周边势力详录》,还有这份《蜃影初解》,虽然只是入门概述,但出自蜃楼外围执事之手,内容绝对权威可靠。海图则标注了近期稳定的航路和已知的危险区域。”
陈林神识略微扫过,确认内容大致无误,便爽快付了灵石。他没有在店铺内查看,而是拿着玉简,在码头附近寻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清静、设有基础隔音和防护阵法的中等客栈——“听涛居”,租下了一间临海的上房。
关上房门,激活了房间自带的简易禁制,陈林才稍稍放松。他先安抚了一下似乎对潮湿环境有些好奇的小黄,然后坐在窗边的木椅上,拿起那枚《幻海博物志》玉简,贴在额头,神识沉入其中。
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幻海洲的地理概况、主要岛屿分布、气候特点、常见妖兽海怪、特产资源……正当他看到关于“海市蜃楼”的形成原理与分类时——
异变陡生!
房间内的景象毫无征兆地模糊、扭曲。窗外的海景、涛声,手中的玉简,身下的木椅,乃至脚下坚实的地板,都在一瞬间褪色、消散。他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纯白、无边无际的空间,上下左右皆是茫茫一片,感知不到任何实体,也感觉不到小黄的存在。
不是攻击,没有杀气,却是一种更高层次、更无法抗拒的“笼罩”。陈林心中一凛,瞬间催动《混沌衍神章》,神识如针刺般凝聚,试图突破这层虚幻的屏障。然而,他的神识触碰到四周的“白”时,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引来了空间微微的涟漪。
这不是金丹期,甚至不是元婴期能有的手段!对方对幻境的控制力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将他的神识、灵力乃至五感都完美地隔离、掌控在这个独立的空间内。陈林瞬间判断,出手之人的实力,恐怕已经达到了化神期,甚至……更高!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与体内因应激而微微躁动的混沌灵力和煞气,保持镇定,沉声开口:“何方前辈,以如此方式相邀?晚辈初到贵宝地,若有冒犯,还请明示。”
纯白空间微微波动,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前方缓缓凝聚。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由光线和意念构成的投影,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感受到一股浩瀚、苍茫、又带着无尽缥缈气息的威压弥漫开来。这威压并不霸道,却无比深邃,仿佛直面一片无垠而变幻的海洋。
一个平静、古老,听不出喜怒的声音直接在陈林识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异乡的修士,你身上带着不该来此地的‘东西’。”
陈林心念电转,迅速排除了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和物品。青铜古剑已尽力收敛,混沌气息更是隐秘,最大的异常只能是……
“前辈指的是何物?”陈林谨慎回应,体内《混沌衍神章》运转到极致,守护心神,同时暗暗警惕那团被镇压的煞气。
那模糊的身影似乎“看”了他一眼,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肉身,直达丹田深处。陈林感到丹田微微一凉,那层混沌星云纹路包裹的煞气核心,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触动了一下。
“如此精纯、古老、充满灭绝与疯狂意味的煞气……竟然被压缩封印在金丹之下?”身影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清晰的波澜,那不是好奇,而是深深的忌惮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惧。“你如何做到的?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太危险,像一颗随时会爆发的‘虚海暗雷’,会污染这片依赖‘清晰梦境’与‘有序幻象’的土地。”
陈林立刻明白了。对方忌惮的,正是他体内那道来自“玄鸦部”的古老煞气!幻海洲的修炼体系,尤其是核心势力蜃楼,显然对“意念”、“神识”、“幻境”的纯净度和稳定性有着极高的要求。自己体内这股代表着极致混乱、杀戮与毁灭记忆的古老煞气,在他们看来,无异于一个极度污染源,一个可能扰动甚至破坏他们幻术根基的灾难性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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